下午察:饭圈文化侵入中国体育界?

在今年的杭州亚运会揽获四金的乒乓球员王楚钦,在机场怒怼跟拍“粉丝”的视频在网上热传。视频中,王楚钦让对方停止拍摄,表示“再拍我报警了”,“离我远点行吗”,“有病吧没事干”。

王楚钦本人星期六(10月14日)回应,表示跟拍已严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他说,亚运会比赛结束一段时间了,感谢大家在赛场上为他助威,但真的不希望大家在机场、训练馆外、宿舍酒店外花长时间等候并跟拍,造成公共场所的秩序混乱,也严重影响到了运动员的日常生活。

他也指出那条视频,是“代拍”行为。他说:“对于“代拍”这样的行为,更是希望大家一起坚决抵制。” 代拍是“饭圈”词汇,顾名思义,就是在剧组、机场,或者艺人的其他私人行程中,代粉丝拍照。

这个话题一度登上微博热搜第一,也再次带出了饭圈文化蔓延到体育界的话题。

央视网星期天(10月15日)发文称,“饭圈文化”从娱乐圈浸染到了体育界,有愈演愈烈之势,部分粉丝打着追星的旗号,越界查询运动员的行程和航班,严重影响运动员的训练以及日常生活。

王楚钦在机场遭到跟拍,对拍摄者说:“再拍我报警了”,“离我远点行吗”。视频在网上热传。(互联网视频截图)

饭圈入侵?

这不是第一次有中国的运动员表示不堪粉丝侵扰。跳水运动员全红禅、游泳队员汪顺、乒乓球员樊振东等,都曾因为粉丝疯狂的追星行为而受到过不同程度的影响。

在全红婵夺得东京奥运会金牌后,她的隐私被扒,家庭住址泄露,粉丝及各路网络主播涌入全红婵的老家,拍照、直播,导致家人不得不出面表示希望声音小一点;游泳冠军汪顺,则是在机场被据称是粉丝后援会会长的人呵斥、强行戴上帽子,他事后发微博表示:恳请大家让我做个普通人。

2021年9月27日,浙江男子游泳选手汪顺在结束了全运会比赛之后,现身杭州机场,有粉丝给他送帽子,还硬要他马上戴上。(互联网)

今年4月,樊振东在微博上发布声明,称某女士通过多日跟踪后确定其酒店房间号,通过酒店前台拿到房卡,多次非法侵入他的房间,他已及时报警。他表示,自己曾多次呼吁球迷保持理智和边界、抵制饭圈化言行。

2021年9月,樊振东从广州出发征战全运会,“繁星”们(樊振东的粉丝昵称),得知信息后,前往送机,导致现场一度发生拥堵和混乱。不久后,中国奥委会发声明称,号召中国体育健儿不参与组织明星后援会,不发起或参与各类话题,坚决杜绝饭圈乱象向体育领域蔓延,反对利用饭圈从事营利活动。

运动员偶像化

运动明星在中国并非新鲜事,但随着粉丝经济升温,影视娱乐艺人又频频“塌房”,运动员成为大众偶像的速度,比以往更快。

据艾漫数据,2021年,中国一共有161起运动员代言签约,这是自2015年以来最多的一年,是2018年至2020年运动员代言数量的总和。而在综艺节目上,也出现了更多体育明星的身影。

《半月谈》去年2月的一篇文章指出,2021年以来,文娱领域综合治理工作不断加码,企业、平台转而寻求“更安全、更主流、更向上的流量”,运动员群体的商业价值越来越被重视。

运动员在吸引品牌代言的同时,也吸引了“饭圈”。“饭圈”是基于共同的偶像崇拜诉求集聚形成的圈子,被认为是一种有组织的,有分工的群体。

但饭圈文化被诟病的,是一些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超出界限,他们不仅仅欣赏偶像的公众形象,还希望窥探偶像的私人生活,甚至还盲目地追捧、“护犊”。当不同球员成为对手的时候,他们的粉丝群体间会展开线上骂战,连教练对运动员的批评都要讽刺一番。

可运动员毕竟不是娱乐偶像,他们大部分时间需要进行的是专业的训练。这样畸形的追捧,不仅可能破坏运动员之间建立的团队精神,也会给运动员的生活带来困扰,以及削弱公众对运动员水平和竞技体育本身的关注。背后原因,除了粉丝的不理智情绪,也有利益的驱动。

饭圈利益链

《成都商报》星期一发文指出,为什么有人能掌握运动员在机场、在宿舍酒店的信息,甚至还有人能顺利进入运动员的房间?这背后恐怕不仅是某些粉丝的疯狂行为,可能还有组织者牵头的利益链条。

此次王楚钦呼吁抵制的“代拍”,就是饭圈经济中的一种。中国之声曾报道,代拍的过程,首先由“黄牛”收集航班信息公开售卖给“职业代拍”,他们在机场蹲守、拍摄照片后,再卖给“明星站子”,然后由“站子”把这些照片卖给粉丝。

“明星站子”,则是对明星官网、后援会、粉丝论坛、贴吧等“线上应援场所”的统一称呼。一张照片最终卖给粉丝的价格,从几百到上万元不等。

据报道,有追星者表示,在学生群体中代拍“黄牛”并不少见,签名照差不多150块(28新元)左右。大型活动时带到后台或合影,则需2万元人民币(3768新元)。这些交易之所以难以被察觉,因为从业者可以在“粉丝”和“黄牛”之间来回切换,转账也都是通过私人方式。

除了在闲鱼(二手货品交易平台)、微博上,可以通过搜索“代拍”或“DP”(代拍的拼音首字母缩写)加艺人名,来找到购买链接,更多时候只能在封闭式社交平台如粉丝群内才能购买照片、行程信息。

有网民表示,与其说是饭圈入侵体育圈,倒不如说,是不法分子利用运动员对粉丝文化不够了解和戒备,趁虚而入,大赚一笔。

二手交易APP闲鱼上,有人出售王楚钦的机场照片。(互联网)

另一位网民则说,“如果有人说出钱就能看到孙颖莎(中国乒乓女队领军球员)和王楚钦未被公开的训练画面,谁会真的拒绝呢?”

显然,要阻止“追私”、“代拍”,仅靠呼吁粉丝变理性,是不够的。于长年投身训练的远动员而言,他们需要学习如何面对粉丝和公众,若条件许可,有专业的运动经纪人帮他们保护好自身隐私就再好不过了。

对监管而言,则是认识到,饭圈文化背后,不仅是粉丝的不理智,而是有人正利用粉丝的“窥私欲”,把饭圈经济推向灰色地带。要对症下药,就得想方设法打掉利益的链条,让追星回归正轨,把隐私还给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