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农历年大年初五(2月14日)的金门翻船事件,在低温闷烧头几天后,终于酝酿成台海两岸一场高度紧张的情势。事件还在延烧,台湾对外岛海域的管辖现状被改写,美国已发声介入,国务院表示“正密切监督北京的行动”,呼吁克制及勿单方面改变现状。

事发的第七天,两名生还的中国大陆籍渔民本星期二(20日)终于回到大陆。他们对大陆媒体申诉,自己的船只是被台湾海巡船冲撞才导致翻覆。据台湾上周的消息,翻船后四名大陆渔民全都落海,台湾海巡队员将他们陆续救起,但只有两人生还。

死里逃生的渔民受访时心有余悸的神情,让人不忍;他们做出的“被撞”指控,更是引起哗然。即使暂时撇开翻船原因的争议,所谓人命关天,台湾官方一连多日都没有对遇难渔民表达只言片语的慰问,更加剧了大陆的不满与怒火。

这起罗生门也仍有许多疑窦待解。大陆渔船14日违规越界进入台湾禁限制水域,台湾海巡署起初声称,台巡逻艇进行拦截,但大陆船“蛇行拒检,不慎翻覆”,未提及碰撞。直到大陆渔民被接回家后,台海巡署21日才承认有“多次碰撞”。该署星期四(22日)再召开记者会解释,大陆船当天“多次蛇行”,结果在一次大角度右急转时甩尾自己撞上巡逻艇后翻覆。

这翻说辞意在解释,大陆船翻覆是自撞所致。海巡署也首次承诺将提供慰问金,详细金额待真相调查出炉后决定,并称希望全案回归执法个案,不要升高冲突,更希望搁置政治。

然而,此时才做这番表达,为时已晚,也无法化解外界的诸多疑问,包括台湾巡逻船为何一没有录像、二没有录音、三没有黑匣子可公开?再者,大陆船只越界了0.86海里(约1.6公里),驱离即可,何须拦截、登船临检?

台湾官方应该没有预料到,这次以行使管辖权为目的行动,反而造成台湾在金厦海域、乃至其他外岛的禁限线都被大陆否定与抹杀。

回溯事发当日,大陆国台办14日是“强烈要求台方立即查明事件真相”“确保大陆渔民人身安全”,切实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到了17日,国台办发言人朱凤莲升高了姿态,指“根本不存在所谓‘禁止、限制水域’一说。

18日,大陆海警宣布将在金厦海域进行常态化执法,之后大陆海警、海监船一连三日进入台湾的限制水域。19日下午,大陆海警船更对一艘金门观光船强制登船临检,引发恐慌。大陆以这样的强制行动,高调表明不再承认依据1992年台湾的《两岸人民关系条例》所划设的金门等台湾外岛的禁、限制水域范围。

除了金门,马祖海域21日也出现了两艘大陆海警船和一艘海监船。另有非官方的网络消息传说,金门县乌丘乡附近有大陆海警船来回巡逻。

台湾海巡部门、陆委会对这场危机的处理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最高领导层与国安会也纹丝不动。反观台湾的观察者与西方学者,已对大陆借此危机建立对北京有利的新基线,表现出高度警惕。

许多人记得,2022年时任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访台之后,大陆军机飞越台海中线常态化。对此,台湾著名军事观察家揭仲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进一步分析,相较于空中的绕台,台湾更难应对大陆海警船的片面执法,这一是因为中国海警船的吨位和数量都远超过台湾,其次台湾若贸然与大陆海警激烈对峙,也存在升高冲突的风险。

揭仲也分析,大陆军机绕台最主要是在安全与心理上造成的影响,反之大陆海警在金厦海域登检,是直接挑战到台湾管辖权以至于台湾的治权。一旦两岸互不逾越的默契被打破,台湾将难以在法理上主张权益。

对大陆观察者而言,这起事件则是大陆推进“行政统一”的大好机会。大陆微信公众号“明叔杂谈”近日重提他去年8月就建议的“行政统一”,即在事实上将台湾的海域、空域,纳入到大陆的有效行政管辖之下。这看起来像是程序性、技术性的改变,美国也会批评北京片面改变台海现状,但毕竟没有发生战争,美国就不好小题大做。“明叔杂谈”认为,可以用这种“切香肠”的方式,“一步步将中国对台湾的主权和治权落实下来”。

大陆要逐步压缩台湾的管辖权到最终统一两岸,当然绝不会像评论人说得这么简单,但是这个策略足以给台湾政府造成压力、并大大压缩台独的空间。

再回想这次翻船事件,升高事态或许并非北京本意,大陆国台办原来只要求立即查明真相,结果因危机没有被及早处理而演变成今天的局面。而今,管辖权受损的是台湾,而两岸擦枪走火的风险再次升高,和平前景蒙上阴影,对本区域所有国家都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