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香港《明报》

《明报》社评

俄乌战争持续近一年半,乌西虽获西方支援,但自6月以来的大反攻,未见重大突破。俄罗斯在乌东所筑的多层防线,仍然相当稳固,乌军兵员损耗比预期严重,无人机深入俄境袭击,可以博取外界注目,但无助于关键所在的阵地战。西方和基辅官方试图争取“全球南方”支持,表面似乎取得一些进展,可是战场上没有优势,谈判桌上很难占上风。夏去秋来,乌军大反攻,实际只余8至10周时间。近月乌克兰跟西方在军事战略和外交上已见分歧,倘若反攻缺乏成果,西方对乌克兰的耐性和支援,有可能下降,军疲力竭或将迫使乌俄寻求妥协停火。

战壕地雷大派用场 阵地战如一次大战

电子战、网络战、空战等常视为现代战争的关键,然而当下俄乌战争形态,跟百多年前的一次世界大战,其实不乏相似之处,攻城掠地阵地战,派上用场的依然是战壕和地雷。乌军今夏发起的大反攻,事前准备差不多有半年,西方除了提供主战坦克和大量装备,又协助乌军训练,反观俄军精锐在战争第一年伤亡甚众,需要征召30万后备军,今年6月底又发生瓦格纳僱佣军兵变,一些西方分析认为,俄乌力量此消彼长,对反攻寄予厚望,但实际打起来,却不似预期。

乌军大反攻面临的最大挑战,是难以突破俄军在乌东及乌南的多层防线,俄军在当地埋下数以万计地雷,又构筑了非常庞大的战壕网络,乌军推进困难,兵员折损严重,前线指挥官不得不下令后撤重整队伍。华府和乌克兰官方均承认,反攻进展不似预期,但相信仍然有足够时间空间争取进展,白宫国家安全顾问公开表示,现在为反攻成果下定论言之尚早。不过根据美国媒体报道,美国西方情报界私下评估悲观得多,认为乌军能够重夺“大量土地”机会渺茫。不久前听取了驻欧美方指挥官汇报的美国众议员奎格利形容,汇报内容令人沉重,目前是战事最困难时期。

俄乌战事变成一场代理人战争,俄罗斯与美西方较劲,文宣操作铺天盖地,然而光靠嘴巴赢不了战争,决定胜负还看战场现实。俄乌战争暴露俄军不济,可是俄乌国力军力始终有距离,战争演变为消耗战,对乌方一定不利。近月乌克兰一再在俄罗斯境内策动无人机袭击,虽然没有人斩钉截铁承认责任,但外界普遍相信是乌方所为。乌军大反攻陷入胶着状态,这类袭击有助吸引外界眼球,提振乌方士气,从心理上打击一下俄罗斯,但对整体战局并无实际作用,无助乌克兰夺回土地;以非军事目标作为攻击对象,更可能被视为恐怖袭击,难言正当性。上月莫斯科商业区遭无人机袭击,联合国发言人便不点名批评,反对任何袭击平民的行为,呼吁停止。

乌军战场反攻不顺,相比之下,外交方面算是有一些进展。第二轮乌克兰问题国际会议,本月初在沙特阿拉伯吉达举行,42国代表参与,中方派出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率团赴会,乌克兰形容会议有成效,期望可以在下月印度新德里G20峰会前举行下一轮会议。

战场得不到的胜利 难从谈判桌上取得

俄乌战争,西方阵营撑乌立场鲜明,发展中国家较多偏向中立。首轮哥本哈根会议,“全球南方”代表寥寥,实际由西方主导,中国未有参与不足为奇。乌方意识到争取“国际社会”支持不能止于西方,欲向“全球南方”招手,第二轮会议沙特作东,更多发展中国家获邀,中国参与属意料之内。西方舆论惯性把中俄捆绑看待,并以中方派员出席,视为中方对俄乌战争立场有变,乃是一厢情愿。乌克兰问题国际会议本质不是和谈,俄罗斯不获邀请,西方欲以此制造俄国孤立的形象,但“全球南方”关心的,并非大国斗争,而是俄乌战争对全球粮食和能源安全影响,各方看法与侧重点,其实不尽相同,相信西方和乌方心里也明白,战场上得不到的胜利,很难从谈判桌取得。

美西方与基辅为了对付共同敌人,展开策略合作,倘若战局形势向好,当然万事好商量,但如果形势不顺,埋怨与分歧必然浮现。乌军在巴赫姆特损兵折将,美方认为不值得为这种战略价值不高的市镇虚耗兵力,但乌方认为重夺当地具有重要意义,拒绝妥协;美方视乌克兰为制俄棋子,早前北约峰会,乌总统泽连斯基严辞抨击北约未为乌国加入订立时间表,惹火美国,认为泽连斯基要对西方支援更感恩,也折射了双方的矛盾。

乌克兰11月入冬降雪后,很难再有大规模地面战斗,若未来两月乌军反攻仍无明显进展,基本上就要等待明年,然而明年也是美国大选年,候选人竞选造势,今年底就会展开。新近民调显示,美国人对支持乌克兰开始失去耐性,过半人认为美国支援已是“仁至义尽”,反对国会额外拨款援乌,而一众有意问鼎白宫宝座的共和党人中,除了特朗普表明反对拜登政策,提出“24小时内结束乌战”,其他民望较高者,对继续大力撑乌也不热中。战事旷日持久,俄乌两军均见疲惫,当无人继续为战火添柴加薪,也许就是俄乌在国际斡旋下正式展开谈判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