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遇到一个持刀抢劫的歹徒,反抗还是不反抗?不反抗,歹徒可能得到财物就把你放了,也可能觉得你软弱可欺,进一步侵犯你、伤害你。反抗,也许能吓走胆小的歹徒,也可能激怒歹徒,本不想伤害你最终伤害了你。所以,从个人利益的角度,该不该反抗、如何反抗,要看具体情形。

泰国、缅甸政变是很好的例子。泰国长期存在精英和平民两派的争斗。2014年,陆军司令巴育发动政变,推翻了为泰党领导的政府(当时的代理首相是尼瓦探隆)。2016年,巴育将新宪法草案付诸公投。按照草案,军方将掌控上议院,是民主的极大倒退。从公平的角度,泰国人民不该接受这个宪法草案。可是如果不接受,大选和恢复民主遥遥无期。泰国人民选择了妥协,接受了这个明显不合理的宪法草案。宪法于2017年生效。

2019年,泰国举行政变后首次大选。为泰党获得的议会席位最多,但因为宪法内容有利于军方,巴育当选首相。2020年,泰国爆发大规模游行示威,矛头指向巴育政府和王室。所幸,巴育没有动用军队针对。2023年大选,得票最多的前进党遭到军方抵制,组阁未能成功。议席第二多的为泰党与昔日死敌——亲军方的政党合作,成立了以社德他为首相的政府。从政变到民主力量领导政府,用了九年时间。

2021年,缅甸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发动政变,逮捕了总统温敏、国务资政翁山淑枝。支持前政府的力量不服,展开激烈抗争,双方互有伤亡,局势动荡不安。短时间内看不到解决办法。

1898年,百日维新失败后,谭嗣同劝梁启超到日本,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今南海之生死未可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谭嗣同传》)他在狱中留下绝命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出走的康有为、梁启超保留了种子,就义的谭嗣同激励了士气。温和与勇武,互为补充,不能割席。

因此,我理解泰国人民的妥协;尊重、钦佩缅甸人民的勇敢。缅甸军方太没有人性,本应是人民的守护者,却成了杀戮人民的刽子手。希望它们最终会受到法律和正义的惩罚。

纷纷扰扰的世界,对错很难说清。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恩怨就是一例。

研究历史和政治问题,要向前追查原因和动机。从法律的角度,很简单,就事论事。哈马斯大规模攻击平民,是毫无疑问的恐怖主义行为。以色列有权反击。

战争中造成平民伤亡在所难免,但是,有意或纵容导致平民伤亡却是违法的。我想问问哈马斯:“你们这样对待以色列人,没有想到以色列人会报复加沙人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百姓置于极度危险之中?”也想问问以色列领导人:“为了消灭哈马斯,究竟要杀死多少巴勒斯坦平民?”

在俄乌战争、以巴冲突的光芒背后,持续了30多年的纳卡冲突结束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简称纳卡)是阿塞拜疆境内亚美尼亚族人占多数的地区,他们要求独立。曾经,亚美尼亚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今年,阿塞拜疆趁着俄罗斯衰落,在土耳其支持下攻入纳卡,轻松获胜。大量亚美尼亚族人害怕报复,逃离纳卡,离开了祖祖辈辈居住的土地。这跟上世纪的克罗地亚战争结束后,塞尔维亚族人逃离克罗地亚何其相似。

国家领土完整和人民,究竟哪个更重要?

作者是中国国际问题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