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慧敏:IPEF 美国失不得

经济和国家安全紧密相关。没有国家安全就没有繁荣经济,但如果只是一味加强安全合作,却会让区域局势变得紧张,未必有利于经济。

美国总统拜登2021年10月抛出一个构想——印太经济框架,并于隔年5月在美国—亚细安特别峰会上邀请东南亚国家参加。

当时在华盛顿采访峰会的我,在电脑前折腾多时,想着如何解说印太经济框架(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 for Prosperity,简单称IPEF)的具体成效,最后只挤出了空泛的两句:“美国……希望通过这个框架与区域伙伴合作,针对共同关注的领域制定规则。框架分四大支柱,即制定公平且有韧性的贸易规则、加强供应链韧性、发展基础设施和绿色科技,以及税务和反腐工作。”

两年后的今天,IPEF的14个成员国已开了多轮会议,罗列成员国具体要在哪些方面分享最佳作业方式,共同提高规则标准。可是协议能如何为个别国家人民带来经济好处,民众依然是雾里看花。

至今谈成的协议中,最具体的“好处”要属在清洁能源和可持续基础设施方面提供资助,带动投资。但能否落到实处还是个问题。

拜登提出这个构想,为的是展示美国继续参与印太地区事务的决心,修补前任总统特朗普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后,美国和印太地区国家破裂的互信。可是受制于国内政治,美国从一开始就表明,IPEF不谈市场准入。

从投资和贸易的角度来看,IPEF的内容是单薄的,但亚细安十国中,包括新加坡在内仍有七国积极响应。这些国家其实是抱着一丝希望,期望随着IPEF统一劳工权利、技术等标准后,与美国恢复深入的经济合作指日可待。

可如今,就连落实IPEF这第一步也满布荆棘。在美国总统竞选中形势大好的特朗普已表明,一旦重新执政会立刻把IPEF“踢出局”。特朗普本就不重视亚太地区,IPEF对他而言就是“TPP 2.0”,只会伤害美国的制造业和工人。

尽管现任美国政府一再力吹IPEF谈判达成“实质结果”,但事实是,四个支柱里只有三个谈成,贸易支柱看似难逃胎死腹中的厄运。美国国内对数码贸易规则看法不一,是一大路障。

日前问一名日本学者,日本会否像拯救TPP那样,代替美国扛起大旗,完成IPEF谈判。对方苦笑道,科技业“大佬”多在美国,“美国不参与的数码贸易规则谈判根本没有意义”。

东南亚民众对IPEF的失望之情,在本周出炉的《东南亚态势报告:2024》中表露无遗。负面评价IPEF成效的受访者,从去年11.7%增至14.9%;存有疑虑者人最多,占44.8%。

经济和国家安全紧密相关。没有国家安全就没有繁荣经济,但如果只是一味加强安全合作,却会让区域局势变得紧张,未必有利于经济。更何况,经济本身也是重要工具,紧掐一个国家人民的命脉,只有多元化才能保障安全。

诚然,美国在印太地区的投资额也不少,但没有持续的经营,其经济影响力只会式微。

根据《东南亚态势报告》,东南亚对中美两国在本区域的影响力增加愈发担忧,但欢迎美国提高经济影响力的人还是稍多于担忧者。

报告出街后,有同事收到读者来函怒骂,说“小国应有自知之明”,又想要大国参与区域事务却又担心,“猴子说它不接受老虎在森林里的影响力有用吗”。

确实没有用,但猴子也不会躺平等死。为了保障自己的存活,猴子自然希望森林里的生态更丰富,动物间能相互制衡。IPEF如有助留住实力坚强的猛兽,如其名带来繁荣那当然再好不过。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