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足三个月，拜登将离开白宫。他当下最关心的有两个问题，一是副手哈里斯能否击败特朗普，成为第一位美国女总统，另一个就是他的政策遗产。
除了在外交上团结北约盟国，支持乌克兰对抗俄罗斯发起的战争这一重要政策遗产之外，拜登最珍视的另一项政策遗产，恐怕就是气候政策。美国最高法院于10月16日发布一项临时裁定，让环保署可以继续推进限制发电厂污染物排放的计划，是会削弱还是强化拜登的气候政策遗产呢？
一个政府实施气候应对政策，无外乎两种主要途径：通过产业政策大量补贴新能源，以达成快速部署和替代化石能源的目的；抑或借助更高的环境监管标准，例如更严格的空气污染和水污染控制标准，加速推进化石能源退出能源系统的速度。
两种手段如果同时实施，效果显然更为理想。但在实际政策博弈中，政府的作为常常顾此失彼，难以两全其美。就美国来说，拜登在2022年中期选举前，趁着民主党掌控众议院和参议院的简单多数席位优势，通过美国史上最重要的气候法案——《降低通货膨胀法》，法令通过各种补贴方式，启动对美国低碳产业大规模补贴的序幕。尽管实施两年所带来的温室气体减排效果并不太明显，且执行效率，或者说政府补贴资金使用是否得当和高效，常被共和党诟病，但将这一法令称作拜登执政期间最重要的气候政策遗产，估计鲜有争议。即使特朗普成为下一任总统，拜登借着这一法案所确立的支持低碳能源产业政策的基本方向和势头，大概率不会被动摇。
为了重塑美国在特朗普时期被弱化的全球气候应对的领导作用，拜登自上任以来就寄希望于使用行政法令（美国环保署的监管权力），来推动针对化石能源（特别是燃煤电站）的更严格环境监管。然而，2022年6月的一项最高法院的裁决，打击拜登政府这一抱负。最高法院认为，环保署不具备权力，运用《清洁空气法》对发电厂的碳排放进行管控。在最高法院看来，对发电厂的碳排放裁决权应该来自立法部门，而非行政部门。时隔两个月，也就是2022年8月，拜登便签署在两院通过的《降低通货膨胀法》。显然，他在控制发电厂碳排放方面失去一分，但在通过立法确保对低碳产业发展的补贴方面，则赢下关键一战。
最新临时判决的意义
10月16日美国最高法院的临时裁决，是确定拜登气候政策遗产的一次利好吗？
最高法的临时裁决，是针对环保署今年4月颁布的一项监管指令而做出的。环保署要求煤电厂在2039年之前，减少90%的温室气体排放，否则必须关闭。这项行政指令显然在地方遇到强大阻力，已经有20多个州通过诉讼，在挑战这一行政指令。关于州政府挑战环保署这一行政指令，有多个相关案子在较低级别的法院审理。其中一个最受关注的，就是正在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进行审理的诉讼。今年7月，巡回上诉法院三位法官组成的小组，驳回起诉方要求在审理期间，环保署的指令不能生效的请求。这直接导致最高法院的介入。显然，最高法院的临时裁决与巡回上诉法院的意见一致。最高法院颁布这一临时裁决，是针对紧急申请而做出的，所以并没有在临时裁决中，给出详细判决的意见。
最高法院的临时裁决，考虑到审理过程中双方有充分的法庭辩论时间，因此似乎没有必要在这个阶段，阻止环保署计划的进行。首先，环保署行政指令生效的最早时间是2025年6月，而合规的截止时间更是要到15年之后的2039年。其次，审理焦点之一在于双方对减排路径及成本有效性的意见不同。环保署认为，借助碳捕获技术，可以有成本效益地实现减排目标，而且还有十几年时间，减排技术的成本将会快速和持续下降；挑战者认为，监管部门在技术选择上“歧视”煤电，且监管部门并没有充分证明，当下针对火电厂的碳捕获和埋藏技术成本有效，并且这一技术能否最终满足环保署所设定的、到2039年煤电厂减少90%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仍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拜登标志性的气候政策遗产《降低通货膨胀法》，将在未来继续推动美国能源系统的脱碳进程。无论哈里斯还是特朗普入主白宫，鉴于在能源安全和地缘战略上的考量，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产业不太会在未来五至10年受到太大影响。发电占比在2023年仅16%的煤电产业，仍会继续发挥巨大的政治影响力，但整个煤电产业已经走在被天然气发电替代的快速通道中。或许，最高法院的最终裁决结果，仍然是限制环保署权力，但环部署期待的煤电中长期碳减排目标，或因技术和市场的自然变化，也最终得以实现。
作者是国际能源和战略观察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