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特朗普2.0是什么政府?

美国的两党政治现实没有改变多少。有接近一半的选民是把票投给民主党的。不管谁当政都不会改变牢牢控制着美国政治和经济的建制派,后者更不会让特朗普独断独行。因此,特朗普2.0未必就能为所欲为。

特朗普1.0世界已经领教过了,但这不等于说特朗普2.0会如出一辙,因为,美国和世界的客观情况过去四年来都已发生重大变化,今天的特朗普也已不同往日。因此,特朗普2.0会是个什么政府,人们只能拭目以待。但从他的人事部署,我们或许可以窥见一些端倪。

特朗普上任后亟须处理的棘手问题很多,还必须设法落实各项竞选承诺,包括结束俄乌战争、大规模遣返非法移民、整肃和精简政府和军队。同时,他也必然会捉紧时间,展开对付众多政治宿敌的报复计划。

一如他在第一任所为,首先会大力去拜登化。这需要很多忠诚不二的手下来执行他的个人意志。要在短短四年内做那么多事并不容易,因此他有很大的紧迫感,当选后就迫不及待地逐一宣布内阁人选,还说他的任期应该从选举结果揭晓当天算起。

看特朗普的内阁阵容,可谓不拘一格,也可说是形形色色,有的内行,有的外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大部分是非建制派的人,有反体制色彩。其次,是他们都对特朗普表现忠诚,至少在竞选期间的表现是如此。再次,是他们的主要意识形态也和特朗普一致,如反华、亲以色列、反移民、美国优先、信奉贸易保护主义、否定气候变化等。

特朗普以明显差距击败民主党的哈里斯,有了参众两院的控制权,加上最高法院大法官也以保守派居多,个人权威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和他在上一任内受到诸多掣肘的情况大不相同。也许,他能因此更加任性地行使个人意志,不必像上一任,接连替换好几位来自体制内的国务卿和国家安全顾问,开除许多与他意见相左的高官。但大权在握的特朗普也可能因此信心过度膨胀,任内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殊难预料。

从他组建的团队来看,接下来四年,世人大概只能绑紧安全带,准备搭过山车。因为这些人看来都像是打手,就等着机会在各自管辖的领域大开杀戒。首先,国务卿人选是拉丁裔的参议员卢比奥。此人属于鹰派,过去几年一直主张对美国的地缘政治对手,包括中国、伊朗和古巴采取强硬外交政策。

其次,是国家安全顾问人选沃尔兹,他是众议员,同样属于鹰派,公开赞扬特朗普的外交政策观点,也批评中国在亚太地区的活动,并认为美国须要为该地区潜在的冲突做好准备。中央情报局局长人选拉特克利夫(John Ratcliffe)是众议员也是对华鹰派,于2020年短暂担任过国家情报总监。

国家情报总监人选加巴德(Tulsi Gabbard),完全没有情报工作经验。她曾是夏威夷陆军国民警卫队少校,原是民主党人,2022年加入共和党,对特朗普热情支持。她持反战立场,反对对外军事干涉,主张减少美国海外军事部署。她曾公开质疑美国情报部门,如今却可能将负责监督18个情报机构。

司法部长人选盖茨(Matt Gaetz)是众议员,从未在司法部工作过,也没有担任过检察官,且一直饱受性丑闻困扰,包括被指付钱与一名17岁女孩发生性关系而受到司法部调查。国土安全部部长人选诺姆(Kristi Noem)在维护国家安全、边境执法等方面没有直接经验。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人选小罗伯特·肯尼迪(Robert Kennedy Jr.)则是一名疫苗阴谋论者……

此外,新设的政府效率部两位主管人选,一是美国首富马斯克,完全没有从政经验,另一是特朗普前党内对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也是没有政治经验的有钱人,不过他们具有裁员的本事。能源部长人选则是化石燃料产业大亨赖特(Chris Wright),此人不只是富豪,也是个气候变化怀疑论者。国防部长人选赫格塞斯(Pete Hegseth)更是奇特,他是福克斯新闻主持人,虽是军人出身,曾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服役,但没有在政府或五角大楼工作的经验。

特朗普如此选用人才,不按牌理出牌,多少给人有乱点鸳鸯谱的感觉。这么一支执政团队(如果人选最终都按老规矩获参议院通过的话),组成的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政府?从一般人角度看,那无疑是一支杂牌军,试图满足各主要支持板块的利益,能否协作,目前难下定论。看个人履历,有些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个“半生熟”政府。

从中国的角度看,那肯定是个充满敌意的反华政府。从以色列角度看,那却是个亲犹太政府。从欧洲等盟国角度看,那是个又来催收保护费的私会党政府。从世界贸易角度看,那会是个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政府。究其实,特朗普2.0版会是一人政府。因为,在很大程度上,美国传统的三权分立,在未来四年将会失去相互制衡的作用。

特朗普的内阁人选多数会乖乖听“老板”指挥,那是没问题的。 但一个执政团队里有那么多生手,面对各种棘手问题,如要结束乌克兰和加沙战争,大规模遣返非法移民(他声称第一年就要驱逐100万人),搞好情报工作等,是否个个都能胜任,还是很大的未知数,搞不好出现内乱也说不定。

2018年4月,曾在奥巴马时期担任过中情局局长的布伦南(John Brennan),在推特上发文抨击特朗普的施政,称特朗普政府是“烂人政府”(kakistocracy),即由最不适合或最不能胜任的公民组成的政府。美国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后来在一篇评论中则说,特朗普政府除了是烂人政府,即由最糟的人治国,同时还是个hackistocracy(这应是克鲁格曼生造的词),即无知兼无能。

这些明显是建制派精英的看法。在他们看来,特朗普就是个糟透的领导人。但如此糟糕的人怎么又会东山再起,而且得票率还比上回来得高呢?这只能说明一点,美国社会已严重分裂,很多美国人已厌倦政党政治,对现状不满,唾弃所谓的建制派,包括传统政商精英阶层。但他们无力改变现状,特朗普把自己装扮成他们的代言人和救赎者,赢得他们的支持。

即便如此,别忘了,美国的两党政治现实其实没有改变多少。有接近一半的选民是把票投给民主党的。民主党现在成了少数,但必然会想方设法拉特朗普的后腿,在未来四年给他制造各种麻烦。不管谁当政都不会改变牢牢控制着美国政治和经济的建制派(也称深国,deep state),后者更是不会让特朗普独断独行。他们会尽力保护既得利益,给特朗普设置各种障碍,挨过四年折腾再收拾他。因此,特朗普2.0未必就能为所欲为。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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