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人间:“战马”失蹄?

“战狼”之后,又有“战马”。不过,在中国新的经济形势下,爱国的生意,可能不再像之前那样好做了。

“战马行动”是一名网络博主的ID,他长期碰瓷商家,通过断章取义、造谣拼接等手段,将商户与日本、外国间谍等元素联系起来,煽动中国网民的民族主义情绪,达到吸引流量目的。

他最近盯上了江苏省南京市一家商场,举报商家的玻璃上贴有日本旭日旗。然而网上有人晒出全景图显示,所谓旭日旗,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红色圆点装饰。网友进而发现此人系“惯犯”,曾造谣称某日本料理店为间谍机构、某教培机构英文书籍有问题等。

真相被揭开后,中国官媒纷纷发文批评“战马行动”,强调要刹住这股风气。央视网称,对故意碰瓷合法合规经营企业、破坏正常经济秩序和社会生活的行为,必须予以惩处。《解放军报》旗下平台“钧正平”称,不能让爱国主义被“高级黑”所抹黑。河南广电旗下“大象新闻”也评论道,这种行为不是爱国,是害国。

“战马行动”并非孤例。今年1月初,有网民投诉广西南宁地铁出现日本军旗图案,南宁轨道交通集团澄清,图案实为春节宣传中的喜庆中国红;1月24日,又有人投诉河南焦作恩州驿古街出现日式白色灯笼,管理方回应称,街道装饰实为中国唐朝风格。

几起事件中,商家虽然都作出澄清,但也迫于压力撤除了原本的装饰。打着爱国旗号的碰瓷、造谣、骗流量屡屡得逞,背后有多重原因。

首先,互联网长期存在流量为王的扭曲现象,越吸引眼球、制造矛盾的视频和文章,点击量越高,而在巨大的网民基数下,流量又能变现为可观的利益。与性别、阶层等议题相比,炒作中日斗争、抓间谍这类话题,引流效果更好。

其次,传统媒体衰落,短视频平台用户下沉,导致良莠不齐的自媒体横行。很多网民的鉴别能力不足,说得委婉点是“有朴素的爱国情感”;说得直白点,是认知水平不高、缺乏理性思考、情绪容易被煽动。还有些人,则是借着反美反日宣泄自己现实中的怨气。

中国官方也有责任。前几年的“战狼外交”下,或许觉得“民气可用”,官方默许纵容了民间一些偏激的民族主义情绪。当这种情绪超过预期限度,大环境又需要降温时,却不那么容易再去遏制。这次事件,军媒都下场批判,“战马行动”仍坚称自己的言行是爱国的、正义的,还有不少网民力挺他,称“矫枉必须过正”、“敲打一下商家也没错”。

商家的退缩忍让,也是面对流氓行径的无奈之举。有的迫于当地管理部门的压力,有的害怕事情闹大自己吃亏。毕竟,一段时间以来的中国舆论环境,讲政治、讲斗争是主流,和美国、日本相关的问题属于“大是大非”,商家哪怕自身没错,只要摊上这种事,生意就不好做了。

形势是发展变化的。近期,中国经济面临不小的困难,官方多次强调要创造良好营商环境,让民间和外资有信心。总理李强1月25日会见日本经济代表团时说,中国将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欢迎日本等各国企业继续在华投资。商务部部长王文涛1月26日也强调,要巩固外贸外资基本盘,持续优化消费环境。

如果任由“战马”之流主导网络舆论,势必干扰商家经营、影响民众消费,破坏中国的商业环境,也可能会吓跑外资。多家中国官媒发文大力批判,也就不难理解了。可以预见,这类煽动网民的爱国生意,至少会暂时消停一阵子。

只不过,现有的批判还不够彻底。“战马行动”本身就漏洞百出,他的举报,事实既不真,动机更不纯。然而,若此人不是做流量生意的网红,而是一名真正的“朴素爱国人士”,还要不要谴责?如果商家的装饰不是中国元素,而是非军国主义的日本元素,还能不能包容?假爱国要批判,真爱国又该如何定义?中国和日本、美国等国家,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值得好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