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纯将核能发电视为某种能拯救我们或者是地球的万灵丹,那将是错误的。关于核能,如今还有太多的问题亟待解答。从根本来看,世界要应对气候变化,更实际的方案,或许是去探讨我们应否阻止这样的能耗之伤,正视能源利用效率问题,而非大力发展核能。

全球能源危机与气候危机相互交织,暴露了目前严重依赖化石燃料的经济体系的缺陷。随着探讨各种替代能源作用与效益迫在眉睫,多国也开始重新审视较具争议性的核能发电,包括在亚洲,一度失宠的核能似乎重获新生。有趣的是,新加坡也对核能新技术持开放态度。

单是最近几个月,笔者就在好几个不同的场合,听到本地人对核能发电议题高谈阔论。其中有些过去曾在政府机构任高职后转私人领域发展的私企领袖,就对核能发电的潜力与安全性抱有很大的信心,甚至公开表示,核能或是目前唯一可大规模替代化石燃料的能源。

在上个月举行的新加坡国际能源周,贸工部长颜金勇在发表主旨演讲时指出,新加坡虽未对核能发电做出任何决定,但政府正密切关注相关发展。尽管这不至于是新加坡政府能源政策转向的指标,但很大程度上,部长的讲话阐明了新加坡对核能是高度感兴趣的。

去年,新加坡能源市场管理局在一份报告中,也透过情景规划,设想核能将如何在2050年前满足新加坡十分之一的能源需求,尤其在其他低碳发电选项发展不够迅速的情况下,核能或有助于国家实现净零碳排放的气候目标。这与它在约10年前对于核能技术不适合新加坡的姿态,已大为不同。

令业界及各国政府感到兴奋的,是小型模组化反应炉(small modular reactors,简称SMR)商用化步入起步阶段的新发展。顾名思义,小型模组化反应炉是缩小版的核电厂,优势即是现在核电发展的最大瓶颈,包括它可能相对的安全、价格较为低,且建造时间较短,目前被视为核工业的新机遇。

有别于每座反应炉装置容量动辄900兆瓦以上的传统大型、集中式的核电厂设计,SMR装置容量可能只有10位兆瓦级,甚至少于今天一般燃气发电厂;它的机组可以拆分成多部分,有利规模量产。针对安全性,颜金勇在讲话中指出,新的反应炉设计因使用被动冷却系统,可降低炉心融毁等核电设施连锁反应失控与致灾故障的可能性。

对于新加坡来说,核能发电更有另一大优点:那就是它与太阳能与风力这些发电量容易受天气与时间变化影响的再生能源不同,可稳定持续发电。

新加坡替代能源的缺乏,似乎也对民意有所影响。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最近发布年度气候调查时,目前任联合国最高气候机构主席团成员的气候科学家周祥龙就在推介会上点出,新加坡人对于核能接受度的比率持续升高,目前徘徊在15%左右,比东南亚其他国家民众高,令他感到惊讶。

他进一步指出,即便是规模小的SMR,考虑到新加坡有限的面积及城市人口的密集度,他非常好奇人们认为核电设施应设在何处。

若是具商业规模的核能发电厂,东南亚目前只有一座,但设在菲律宾的此座发电厂却从未启用。如今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及越南都在探讨SMR的使用。在同一场活动上,负责气候调查的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佘丽莲指出,她相信核能的接受度还会继续增加;如果真的有需要,东南亚或许有一个核电站就够了,只不过这需要各国就核电站选址达成共识。由于涉及复杂的地缘政治及设施限制,各国是否能平等地获取能源、确保偏远地区的人民也能用上电,仍是未知数。

诚然,气候暖化在可预见的未来将对人类造成的影响,已大大改变大家对核能的风险计算,但这不意味着核能发电已不带风险。除了安全议题之外,谈及核能,如何处理核废料也是必须正视及讨论的问题。在国际层面,欧盟去年尽管将核能定义为绿色能源,内部却仍有相当大的分歧。今年4月,德国就正式关停了它最后的三座核电站,为持续20多年的淘汰核能运动画上句号。

在现实操作上,建筑SMR所需的特殊建筑材料及技术工人和专业工程师都有限。一些专家估计,启动核能发电基础建设方案必须至少10年筹备时间。

危机当前,多一个选项固然好,但如果单纯将核能发电视为某种能拯救我们或者是地球的万灵丹,那将是错误的。关于核能,如今还有太多的问题亟待解答。

此外,越来越普及的人工智能与数据中心也在推高能源消耗,这些似乎成了考虑用核电供能的理据。但从根本来看,世界要应对气候变化,更实际的方案,或许是去探讨我们应否阻止这样的能耗之伤,正视能源利用效率问题,而非大力发展核能。

作者是区域环保媒体与咨询公司

益笔思(Eco-Business)编辑部助理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