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群:美国担心赖清德胜选吗?

2024年台湾大选进入倒计时,各方都在分析和预测大选的结果及对两岸、对中美和对亚太地区可能产生的影响。根据一些最新台湾民调,民进党的赖萧配和国民党的侯赵配,支持度差距已经缩小到误差范围内,不到最后很难分出胜负。

由于民进党的赖清德是比台湾蔡英文更坚定的台独支持者,而国民党的侯友宜坚持九二共识,愿意和大陆友好交往,因此很多人将这场选举看成是战争与和平的选择。

美国一直非常关注台湾政局。美国在台协会主席罗森柏格今年10月在台湾表示,美国不支持台湾独立。美国德国马歇尔基金会印太项目主任葛来仪(Bonnie Glaser)、康奈尔大学教授白洁曦(Jessica Chen Weiss)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柯庆生(Thomas Christensen)三名有影响力的学者,11月30日联名在《外交事务》期刊撰文,谈避免台海危机的最好威慑力,就是三方做出可信的“再保证”:美国维持两岸现状的政策,既反对中国大陆使用武力统一,也反对台湾走向独立的政治举动;北京可以重申希望和平统一,只要台湾不寻求正式独立,大陆就不会轻易动武;文中也特别呼吁赖清德若胜选,应考虑冻结台独党纲,让民进党维持现状的承诺更具分量和可信度。

不少人以为,美国从官方到学者都担心赖清德当选会引发台海危机,所以现在似乎通过各种途径,在大选最后几周表达这种担心,向赖施压,甚至有人猜测是否美国更青睐侯友宜?

坦白说,美国不会公开表明偏好,也会接受大选结果。但是,美国官方和很多学者都认为,蔡英文过去近八年比较稳健,既加强国防和台美关系,又没有去大幅度挑衅大陆。美方对蔡的评价甚高,现在赖清德调整了长期以来以“台独工作者”自居的身份,表示将继续蔡的路线,应该说美方是非常满意的;同时赖清德以在华盛顿极具人脉的萧美琴作为选举搭档,也让美方很放心。

所以,与其说罗森柏格和葛来仪等是在给赖清德施压,还不如说是在给他支招或下指导棋。不少人当初认为如果蓝白合破局,赖清德躺着选都能赢。现在蓝绿两组候选人支持度处于胶着状态,谁胜谁负难以预料。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赖清德积极回应美方的关切,在两岸问题表述上更加弹性或在台独立场上有所收敛,他就能吸引更多中间和年轻选民,当选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美方希望蔡路线能继续

民进党执政可能更有利于美国贯彻其印太战略,而民进党政府唯“美”首是瞻,美方也更容易掌控台湾政局和两岸关系。所以可以说,美方表达对赖清德的关切,并不是对他不满或是要帮侯友宜助选,而是希望目前蔡的路线能继续下去,因为这最符合美国利益。

民进党很会包装和推销自己。由于中美竞争、拜登政府对外政策中“民主与专制”的两分法,以及俄乌战争和以哈战争的效应,美国民众更会支持政府保卫“民主的台湾”。这极有利于民进党推广它的有关政策和论述,间接导致美方在处理两岸问题时,逐渐偏离“一中”政策而偏袒民进党政府。

确实,民进党的一些国际文宣已经深入影响到美国和西方的有关论述。例如,民进党政府认为它没有改变现状,台湾已经独立,称号是中华民国台湾,两岸互不隶属等等。又例如,民进党将这次大选简化为“亲美”还是“亲中”的选择,是保护台湾民主自由还是让台湾走回一中的老路,是反抗中国“侵略”还是维护台湾主权。正如前总统马英九所指出,蔡英文的有关表述试图改变两岸现状,是“两国论”,也违反中华民国宪法。但是现在西方很多政客和学者都附和民进党政府的论述,更不用说不了解两岸关系和中美关系复杂性的一般民众了。

普通美国老百姓大多认同民进党的说法,认为台湾与中国大陆是两个国家,而且所谓“专制的中国”要强行吞并“民主的台湾”。最近几年的民调显示,美国民众支持政府出兵保护台湾的比率逐年上升。根据里根国防论坛的一份最新民调,如果中国大陆“入侵”台湾,46%受访的美国人支持美国出兵保卫台湾,72%受访者支持正式承认台湾为一个独立国家。

也许美国政府不必担心赖清德胜选是否会给美国制造麻烦,毕竟没有美国的默许,任何台湾领导人在极端路线上都不会走得太远。美国政府真正要担忧的也许是,为了避免台海发生战争,第一,如何说服美国民众,为什么美国必须执行不支持台湾独立及不支持一中一台的政策;第二,如何防止一些国会议员以美国民意为要挟,迫使美国行政官方在台湾问题上越过中方红线,从而引发战争。

作者是美国巴克内尔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