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特稿:打贪反诈抑房价 蓝绿白内政比拼
选民更信谁?

台湾选战倒数四周,蓝绿对决形势日渐清晰,中间选民将左右战局,民生和内政议题让民众最有感。民进党八年执政包袱酝酿政党轮替呼声,但在野党战力不足、整合受挫,导致思变的民心虽继续焖烧,却尚未沸腾。《联合早报》邀请专家和选民谈影响选票的关键课题、蓝绿白端出的政策牛肉,以及对选情的预判。

薪水低房价高、诈骗横行、枪械和毒品泛滥、贪污弊案疑云……这些民生议题近年在台湾积累。民众普遍感到无奈和无力,思变的民心正在焖烧,朝野政党对此各有攻防,但这股民怨能否促成政党轮替,仍存在很大疑问。

台湾将在2024年1月13日举行总统与立委选举,总统选战呈现蓝绿对决、老三白营面对弃保的情势。绿营的民进党“赖萧配”(赖清德与萧美琴)在各项民调的支持度维持脆弱领先,蓝营的国民党“侯康配”(侯友宜和赵少康)紧追在后,白营的民众党“柯盈配”(柯文哲和吴欣盈)稳定落后。

根据民调分析,蓝绿白约九成铁杆支持者都已归队,胜负得票差距可能少于100万票或7%,未决定投票意向的中间选民将左右战局。

中间选民指的是没有特定党派倾向者,以年轻人和理性选民为主,也包括浅蓝或浅绿选民。一般估计约占1950万名台湾选民的四成,若以上届74.9%投票率计算,中间选民约584万人。

选战开打以来,蓝绿白三党针对“战争与和平”“民主与独裁”过招,但受访民众对两岸议题关注度低,三方的国防外交政见辨识度也不高。中间选民开始聚焦检视民进党执政八年内的政绩,也留意起蓝绿白三党端出的政策牛肉,尤其关注谁能改善民众最切身的低薪高房价、诈骗横行和少子化问题。

先谈民众最有感的低薪高房价。台湾经济近年表现虽亮眼,但主要由半导体产业和资通信产业支撑,打工族薪资增长缓慢,更追不上房价成长。

据台湾劳动部数据,大学毕业生起薪是3万1000元(新台币,下同,约1319新元)。对比台北市政局资料,台北平均房价每坪73万9000元(一坪等于3.3平方米),以20坪计算,房价达1478万元。台北市的房价所得比(price-to-income ratio,也称价格收入比)是15.52,即市民若要买房,平均得不吃不喝15年半。对比新加坡组屋的房价所得比低于5,非有地私宅则为15.3。

最低工资法三读通过 被批“躺在立法院七年”

执政的民进党政府已感受到民怨,立法院12月12日三读通过最低工资法,从现有的基本工资提高4%至2万7470元。这是台湾蔡英文2016年提出的政见,如今被在野党批评“躺在立法院七年”,赶在卸任前上路。

不过台湾房价依然居高不下,买房梦遥不可及,连带造成年轻人不敢婚也不敢生。据台湾内政部户政司统计,台湾去年连续三年“生不如死”,新生儿数13万9000创新低,死亡人数20万7000创新高,少子化大趋势冲击社会各层面。

诈骗横行也让台湾民众深恶痛绝,去年各类诈骗案飙升至2万9000件,民众报案损失达69.6亿元,双双改写新高。有调查显示,只有6%台湾人从未接到过诈骗信息。

另外,台湾枪击案频传、枪支泛滥,2021年发生100起枪击案,2022年降到85起,两年来平均每3.95天就有人开枪干案,治安令人担忧。

23岁的硕士生小景(化名)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说,作为首投族,他原本希望台湾选出超越蓝绿的白色力量,但在蓝白合“分手擂台”中目睹柯文哲的反复态度,他感到失望和丢脸,如今考虑把票投给蓝或绿。

小景认同民进党的两岸和国际路线,但认为绿营“比较会监督,执政不在行”;对国民党提出的免头期款购屋方案很感兴趣,但也希望国民党总统候选人先说清楚“反对一国两制的九二共识”,否则不放心让蓝营执政。

21岁的大学生小文(化名)曾被诈骗集团假冒的银行职员,以账户被黑为由,指示他在网上输入代码,骗走了他近3万元的打工积蓄。他认为政府打诈不力,希望未来总统能展现魄力,有效瓦解犯罪组织。

小文尚未决定投票对象,谈到对蓝绿白候选人的观感,他认为柯文哲风格很清新脱俗,但不欣赏他说话不尊重人;赖萧配的历练给他很好的印象,但他也担心未来两岸缺乏交流,台湾走向闭锁;他肯定侯友宜的治安能力,但认为国民党太陈腐老旧、监督力量太弱,对年轻人缺乏吸引力。

分析:蓝绿对决淡化许多议题

《美丽岛电子报》董事长吴子嘉指出,在蓝绿对决下,许多议题都淡化,“只看颜色不问是非”。(温伟中摄)

针对内政议题如何影响选情,时政评论人、《美丽岛电子报》董事长吴子嘉向本报指出,在蓝绿对决下,许多议题都淡化,“只看颜色不问是非”执政党不接受批评、在野党战力欠佳,中间选民转为观望。

不过,毕竟过半民众希望政党轮替,吴子嘉评估在选战最后关头,屈居老三的柯文哲可能当造王者,“燃烧自己照亮侯友宜”;加上蓝营一旦说服鸿海集团创办人郭台铭入阵相挺,蓝营有望逆转胜。

铭传大学广播电视学系主任杜圣聪副教授分析,国民党面对中老年支持者凋零、缺青年票和资源的板块内缩结构劣势;民进党则面对执政八年包袱,普遍给人“绿能,你不能”的双标观感,在抢夺话语权的过程中流露的轻蔑态度,挑战了台湾人“温良恭俭让”的淳朴本性,让不满情绪在沉默大多数的选民中焖烧。

杜圣聪评估,民进党获胜机会较高,但面对空前团结的国民党,加上选民可能自我驱动,集中投票实现真正的蓝白合,不能排除国民党仍有机会逆势超车。

民进党创党元老、海基会前董事长洪奇昌认为,赖清德接任党主席后果断处理各种负面议题,因此获得约四成民调支持。

民进党元老洪奇昌担心 青壮世代出现“执政骄傲”

海基会前董事长洪奇昌认为,萧美琴可吸引年轻人支持,可能成为绿营以微差保住政权的关键。(温伟中摄)

他比较担心民进党青壮世代出现“执政骄傲”,在选战中轻敌,治理时忽略选民观感。他表示政府应更努力回应民意需求,将闲置的公有土地进行都市更新,结合铁路系统和住房政策,让年轻人安居乐业。

在选战倒数四周之际,国民党侯康配针对缺青年票和南部落后的困境,正分进合击寻求突破,对执政党造成极大威胁。从12月14日起,侯友宜展开19天开车扫街拜票(简称车扫),其中14天在中南部拓票。赵少康则巩固北部选票,锁定年轻选民,进行校园对话、接受节目专访和上脱口秀。两人随后将在选前的15场大型造势会上碰头。

洪奇昌评估,面对充满危机感的蓝营,选战胜负难测。他说,绿营的优势是副手萧美琴与赖清德有互补作用,能激发年轻选民对民进党的好感,也拉拢蔡英文在党内英系和社会上英粉的支持,有望成为绿营以微差保住政权的关键。

蓝绿白各端出政策牛肉

为了赢得大选,蓝绿白各自推出政策牛肉,回应希望改变的民意呼声。

候选人政见和政策涵盖面很广,其中最受关注的是住房问题、打击诈骗和贪腐,以及应对少子化三项。

在解决住房问题方面,赖清德7月6日提出“住宅三箭”,包括支持推动囤房税、推出新青安房贷、扩大住宅与租金补贴。最受关注的新青安房贷的最低利率降至1.565%,贷款额度提高到1000万元,贷款年限延长到40年。

国民党推出让青年购屋免头期款的“侯康贷”,贷款额度达1500万元,相比新青安房贷,侯康贷不排富、不限首购也不限年龄。

柯文哲提出的“三多力”政策,包括大力盖社宅、大力改税、大力补房租,因为比较空泛,没有引起太多讨论。

在打击诈骗方面,赖清德提出的打诈行动纲领,最关键的行动是从源头拦阻国际诈骗电话和简讯、各家银行拦阻诈骗金流。

侯友宜则主张加重刑责二分之一、整合部会打诈,并承诺上任后三年内让诈骗案减半。他也主张重启最高法院检察署的特侦组,打击贪官污吏。

在应对少子化挑战方面,赖清德提出零到六岁国家一起养,加码39亿元减轻零到两岁托育家长费用负担,让使用准公共托婴和保姆服务者的每月补助提升至1万3000元。

侯友宜提出六岁到12岁课后照顾免费,强调开课率百分百、校校都有,延长时间到晚上7时,并且平时和寒暑假都开班,扩大民间参与。这项政见引起许多年轻夫妻回响。

柯文哲则建议,为鼓励更多友善育儿的好点子,由行政院提拨百亿专款,由各县市政府提案,“先有计划才有钱”,建立友善生养计划的县市模范区,再进一步推动至全台。

赵少康承诺推动内阁制 分析:争取中间选民认同

另外,国民党副总统候选人赵少康也在与大学生对话时,承诺若当选一年内推动内阁制“否则辞副总统”,他强调这也是柯文哲主张的宪政改革重点。赵少康此举被视为争取中间选民认同。

在野党聚焦十大民怨 效果如何有待考量

在野党聚焦绿能相关的贪污和弊案,并预告锁定十大民怨,对执政党有多大冲击,还有待观察。

选举倒数阶段,民众党总统候选人柯文哲,以及国民党候选人侯友宜和副手赵少康,都先后直捣黄龙,到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当过市长的台南,锁定光电衍生的民怨和弊案。

为了实现“2025非核家园”政策,民进党政府催旺绿能产业,作为全台日照最充足地区的台南,成了太阳能光电业者必争之地。官方推动渔电共生,在鱼塭和农田铺设太阳能板“种电”,引发一系列牵涉到业者、政府人员和黑道利益分配的乱象,包括议长贿选案、88枪枪击案等。市民也埋怨大量种电导致热浪和生态破坏。

侯友宜预告将锁定执政党的十大民怨,据媒体整理,十大民怨包括含莱克多巴胺的美国猪肉(简称莱猪)进口、阻挡BNT辉瑞疫苗采购、政治人物论文抄袭事件、缺蛋危机、台海战争威胁、缺电、居者无其屋、关闭中天新闻台、诈骗横行、新竹棒球场弊案。

专家:小心十大民怨 成回力镖打到自己人

铭传大学广播电视学系主任杜圣聪副教授认为,民进党执政八年给人“绿能,你不能”的双标负面观感,导致不满情绪在沉默大多数的选民中焖烧。(取自脸书)

传播学者郑自隆教授撰文点评,台湾的民怨多属历史共业,朝野都要负责任,侯友宜要打十大民怨,要小心“回力镖也会打到自己人”。

大学生小文说,在野党的炮火太弱,无法跟民进党在野时发起学运、工运的监督力道相提并论。硕士生小景也形容“民进党比较像称职在野党”,国民党到选战后期才靠赵少康启动战斗炮火,可能有点晚了,“在野党还需要证明自己、说服大家”。

铭传大学广播电视学系主任杜圣聪则认为,民进党的死穴是房价居高不下,让年轻人感到无力,也看不到未来。朝野双方都必须针对问题,务实提出解方,才能纾解民怨,赢得选民长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