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舟:来年且守望相助 祛除异化

人性与国家都具有神兽二重性,“七个异化”在2023年进一步强化。2024年往哪里去?只有越来越多的民众觉醒,守望相助、和衷共济,维护自己的正当权利和公共利益,勇于监督执政党和政府,乐于为他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勤于推动完善制度建设,才能渡己和渡人,共创共享更美好的世界。

大疫之后无大安,大悲之后无大喜,大伤之后无大康,这是中国的2023年,也是世界的2023年。

一、劳动的异化。异化后的劳动,不再是追求幸福的手段,反而是支配人类的桎梏,劳动者成为“单向度的人”。阶层固化、收入减少、消费萎缩、社会不公,草根生存更为艰难,郑州亮亮丽君夫妻就是其例。青年依然努力但机会更少,城市留不住,回老家不甘心,要么挣扎,要么躺平。人生苦短,不能安居,不能乐业,生娃养娃困难重重,朝气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中国经济下行,首先反映在就业不景气。据国家统计局数据,6月份,16岁至24岁劳动力城镇调查失业率达到创纪录的21.3%,五人至少有一人失业,表明大学生就业压力巨大。数据太难看,国家统计局8月15日干脆宣布,暂停发布全国青年人等分年龄段的城镇调查失业率。

期待大半年的大陆政府二十届三中全会延期至明年,但愿主题为改革开放,但愿推出国民收入十年倍增计划。如今的经济形势,发消费券已远不足以提振信心。

二、科技的异化。科技的泛滥应用,形成路径依赖,削弱人的主体性与能动性。人类被异化后的科技控制,成为机器、算法、他人或自身欲望的奴隶,伦理、治理、生存危机交织凸显。这种双刃剑效应,在互联网行业尤其突出,例如:沉迷手机刷屏和虚拟空间;放纵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网络犯罪、侵犯隐私防不胜防;利用垄断地位掠夺财富和权益;诱导煽动人的负面欲望等。

2023年,ChatGPT风靡世界。人工智能(AI)安全风险给全球治理和人类生存带来严峻挑战,气候变化需要数百年、数千年累积,AI突破和失控大概率就在本世纪,所以威胁更大、更迫切。人类真应该比对气候变化更重视AI风险,坚持发展与安全同步、科技与伦理同步、资本与监管同步、本国与国际同步。

三、权力的异化。国家权力来源于公民权利的让渡,若异化为私人特权、圈子权术,政治上山头派系、经济上贪污受贿、生活上声色犬马等诸多乱象就屡禁不绝,严重侵蚀执政根基和人民利益。

中国国务院换届后数月,外长秦刚和防长李尚福先后突然消失和免职,举世罕见,并不光彩。今年机构改革的最大亮点是推动监管与发展职责分离,厘清政府与市场边界;最大看点是大陆政府中央持续扩权且实体化,分别组建中央社会工作部、中央金融委员会、中央金融工作委员会、中央科技委员会、中央港澳工作办公室,谁来监督“领导一切”的执政党依然是“老大难”。

普里戈任兵变之后,俄罗斯总统普京更不会退休,跟随他、控制俄罗斯多年的既得利益集团成员也不愿普京退休。换另一个人任总统,哪怕是梅德韦杰夫,都会扶植自己亲信,目前在位的权贵不仅荣华富贵没了,而且没有最高权力庇护,下台后很容易被残酷清算。12月8日,普京果然宣布参加2024年总统大选。

发达国家的权力运转也没有本质区别。日本自民党最大派系安倍派秘密政治献金丑闻愈演愈烈,拖累内阁支持率逼近20%的“下台水域”,首相岸田文雄被迫断臂求生,撤换12名安倍派高官,包括四名内阁部长和五名副部长。

四、产业的异化。20多年来,中国经济尤其地方政府严重依赖房地产,很多地方就是土地财政,主要靠中央政府转移支付和卖地收入维持运转。房地产行业开启高杠杆、高周转、高负债、高风险的狂飙大跃进模式,能玩转的隐含前提是中国经济和房地产都必须高增长。直到中美竞争冲突、冠病疫情、房地产“三道红线”监管,泡沫终于刺破,惨重损失则由国家和全民承担。

9月28日,恒大集团公告,董事会主席许家印“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中国首富坠落为“首负”。至2022年12月31日,恒大负债总额约2.4万亿元(人民币,下同,约4440亿新元),总资产1.83万亿元,严重资不抵债,曾经富可敌国,如今债亦敌国。许家印违法必究,那是活该。但这样畸型的企业和行业是他一人造就的吗?是他一人的责任吗?住宅金融属性不断放大是谁之过?民众和资本疯狂投机炒房又是谁之过?

中国抗疫三年,一线医务人员救死扶伤、可歌可泣,的确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但也不容否认,人性之恶、行业之恶,不会因为有了病毒就主动消失;医患矛盾、以药养医、看病难看病贵没有根治,只是暂伏;医疗药品和器械的高额回扣不是秘密,而是顽疾。疫情防控解除后,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终于揭盖子,目标是实现全领域、全链条、全覆盖的系统治理。据中新网不完全统计,1月1日至8月17日,中国至少有184名医院院长、书记被查,数量超过2022年全年(约75名)的两倍以上。11月11日、12月24日,广东省卫健委主任、副主任先后落马。

五、政绩的异化。中国经济反弹不如预期,官方数据惯例传递宏观层面积极乐观的信号,只挑好的或只向好的方向解读。民众和民企在微观层面的感受却是冰火两重天,对个人、行业和国家的未来信心不足。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11月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同比下降0.5%,创三年最大降幅,环比下降0.5%;生产者价格指数(PPI)同比下降3%,环比下降0.3%,环比下降持续14个月;采购经理人指数(PMI)为49.4%,低于50%荣枯线,环比下降0.1个百分点,表明经济还在收缩衰退;1月至11月,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同比下降4.4%。据中国海关数据,1月至11月以美元为单位,全国出口总值同比下降5.2%,全国进口总值同比下降6%。10月20日、12月5日、12月13日,沪指三次失守3000点心理线。穆迪评级公司将中国主权信用评级展望由“稳定”调整为“负面”。

地方债务危机已成为中国经济重大隐患,揭示以往增长水分不少,寅吃卯粮、虚假“繁荣”。据财政部数据,至2022年末,全国地方政府法定债务余额35.1万亿元,全国政府法定负债率为50.4%。但这个统计口径未完全涵盖地方政府隐性债务,尤其是地方融资平台公司债务,所以是否一定低于国际通行的60%警戒线还存疑。

六、司法的异化。美国党争无下线,两党都流行“司法武器化”。前总统特朗普今年四次在四州遭到刑事起诉,在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民主党票仓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12月19日裁决,特朗普在该州不具备参加2024年总统选举党内初选资格,又创美国历史首次。

作为对民主党调查起诉特朗普的报复,共和党控制的众议院已发起对拜登家族(重点瞄准拜登次子亨特)的调查。特朗普坦率宣示,明年若胜选,会很快彻查拜登家族。两个老头为了继续使用帝王般的总统权力(例如豁免权、赦免权)保护自己和家族利益,激情投入总统大选。

2月6日,土耳其东南部两次发生7.8级强震,总统埃尔多安称土耳其遭受了“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灾难”,至4月14日遇难5万零500人。最大的主观原因是建筑标准不达标,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这是典型的人祸。埃尔多安自2003年任总理、总统以来,只顾经济、不顾安全,没有严格执行1999年建立的建筑防震检查制度,只要交罚款增加政府收入,达不到抗震规范的非法建筑就可以合法化,并正常使用。

七、信仰的异化。无论是东正教还是基督教,无论是伊斯兰还是犹太教,都不会蛊惑信徒杀平民,尤其杀儿童。但俄乌战争爆发后,俄军持续攻击乌平民和民用基础设施。以哈战争更是造成大量平民死伤,双方都有恐怖主义暴行,都涉嫌战争罪、反人类罪。12月4日,以色列国防军承认,在加沙地带每杀死一名哈马斯成员,就会造成大约两名平民死亡。美国依然不加掩饰地偏袒以色列,在联合国安理会频繁否决呼吁立即停火的决议。美国76年来都不在乎巴勒斯坦平民生死,如果真心在乎,巴勒斯坦问题不至于拖到现在,同样也不在乎伊拉克、阿富汗战争期间当地平民的生死。

人性与国家都具有神兽二重性,“七个异化”在2023年进一步强化。2024年往哪里去?中国往哪里去?人类往哪里去?

没有十全十美的个体,任何政党都没有先天免疫力,任何国家都没有完美的理论和制度。权贵未必比平民高尚与高明,想着自己升官发财者居多,指望他们慈悲为怀,“恩赐”惠民,无异与虎谋皮。

只有越来越多民众觉醒,守望相助,和衷共济,维护自己的正当权利和公共利益,勇于监督执政党和政府,乐于为他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勤于推动完善制度建设,才能渡己和渡人,共创共享更美好的世界。

以中国为例,很多民众以各种方式缅怀李克强、基辛格、高耀洁的逝世,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人民心中有圭臬,知晓是非冷暖,感恩这些前辈为中国人的美好生活作出的贡献。以加沙为例,越来越多国家、民众和媒体关注平民伤亡,持续发声给以色列和美国施加道义压力,迫使对加沙平民的集体惩罚有所收敛,也为未来无差别袭击平民的行为提高门槛。

作者是中国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