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展:泰国大撒币背后利益分配玄机

泰国这6000亿泰铢的大饼,政府自然希望越快落实越好,但相关的配套措施至今还是付之阙如。金流系统、钱包系统、服务商、技术整合,哪怕是真的要应用区块链,要用谁家的“链”,都潜藏巨大的利益分配玄机,以及须要满足各方“特定人士”的期待。

不少国家在疫情期间都曾施行过政府发钱的政策。在2024新年刚开始,泰国政府便大手笔宣布,要对所有年满16岁的泰籍公民,每人发放1万泰铢(约380新元)的大红包。若以约5500万人来计算,加上“必要”的行政与系统成本,一份6000多亿泰铢的预算,在泰国赫然成为这阵子讨论的焦点。

6000多亿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泰国政府整个2024年的总支出预算也才3.4万亿泰铢,其中超过六分之一直接发给大众,即便新任首相兼财政部长的社德他信誓旦旦,这会大幅提振泰国低迷的景气,创造工作机会与改善更多人的生活,但不少经济学家却担心,巨额举债的后果恐不堪设想。再说,还有成堆因疫情而延宕的公共工程,进出口表现疲软,外籍观光客也不如预期,去年底公告的第三季经济成长仅有1.5%,种种迹象都显示,泰国的情况并不乐观。虽说治重症下猛药,但发钱能否达到预期目标,泰国舆论正反意见近日争锋相对。

为避免不公平,适度的排富条款还是有的。按照为泰党内阁的规划,除了年满16岁之外,月收入须在7万泰铢以下且存款未超过50万泰铢的公民,才能领到这1万泰铢。这之中大约5000亿泰铢会以“电子钱包”的形式发放于民,另外的1000亿泰铢左右,将会用于投资金融科技与相关的新兴产业,显然里面会衍伸不少“有利可图”的机会。也正因兹事体大且牵涉到庞大利益,社德他说,原本预定在5月份实施这项政策,恐有难度,但泰国政府绝对不会取消电子钱包计划。有意思的是,他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专访时还特地保证,绝对不容许有贪污舞弊的事情发生。

不过不妨来看看所谓“电子钱包”计划是什么。有别于现金,顾名思义,必须透过电子载体作为支付工具,类似中国的微信支付,或是诸如Line Pay、Apple Pay,以及各种数码支付系统。这套泰国政府主导的撒钱计划,自然也推出相对应的数码钱包。这款钱包还号称与区块链科技结合,功能类似前几年炒得火热的“央行数码货币”(CBDC)模式,由政府做庄,应用区块链与分布式账本做为底层技术。好处是可以降低支付成本,落实普惠金融,充分监督管理每一笔交易,也有助于政府更容易执行货币政策。

只不过,虽然看似与区块链牵扯上关系,倒也不是如同中美洲的萨尔瓦多或非洲的中非共和国那样,直接简单粗暴地把比特币认作法定国家货币——那些国家本身金融体系存在很严重的问题,妄想透过虚拟货币的噱头提振经济发展。泰国虽也朝向科技与金融整合的形式,但终究作为基本计价单位的,仍是泰铢,只不过是透过数码货币形式发放而已。

回到这波看似直升机撒钱的做法,即便能让大家手头都有多余资金,其他可能造成的影响亦不能忽视。世界银行专家就提出,这项政策虽有望增加国内生产总值和创造财富的加乘效应,但能不能让所有合法公民都注册这款支付工具,可能会是个挑战。毕竟,不是人人都熟悉手机等设备的数码支付操作。再者,短期大量资金涌入市场,也很可能推高通货膨胀。这在已是高通胀的当下来看,央行必须谨慎监控和调整,避免导致物价上涨。

对此,笔者站在比较乐观的立场,因为相较于银行账户与金融服务,手机与网络普及率还是更高一些。从很多发展中国家的案例来看,移动设备与数码科技反而能让更多人享受到金融的便利与好处。至于通胀,泰国的消费者物价指数一直在可控范围,且相较于对银行与企业进行量化宽松,直接发现金给大众,对通胀影响较小。这从一些历史事件可见端倪,例如疫情期间,特朗普对全体美国人发放超过5万亿美元,台湾在前后任政府时期发放的消费券、五倍券等,实行后六到12个月观察物价走势,大抵都未发生严重通胀。

回到泰国这6000亿泰铢的大饼,政府自然希望越快落实越好,但相关的配套措施至今还是付之阙如。另外,除了直接发放的5000多亿泰铢外,剩下那1000多亿泰铢的预算又该如何配置?金流系统、钱包系统、服务商、技术整合,哪怕是真的要应用区块链,要用谁家的“链”,都潜藏巨大的利益分配玄机,以及须要满足各方“特定人士”的期待。就算社德他信誓旦旦保证,钱一定会给到每一位合格公民手上,但在上述问题没有达成共识之前,到底什么时候撒钱,恐不会这么快有答案。

作者是联合国资讯科技处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