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是德国统一纪念日的第34个年头，却并非让人欢欣鼓舞的日子，经历34年的磨合与试炼，东、西部的差距没有弥合，反而随着岁月变化更加严峻。在上个月前东德地区的图林根州与萨克森州地方议会选举中，极右翼政党另类选择党（AfD）都取得大胜，反映东部人民不满目前的政经状况，也对现秩序强烈不满。难怪在10月3日当天，德国总理朔尔茨的演讲就说：“即使在34年后，德国的统一还没有完成”，与笔者《德国未完成的统一路》（《联合早报·言论》2023年10月20日）一文论调近似。
今年的统一纪念日选在东北部的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首府什未林举行，正是前东德地区。此地堪称德国最被漠视的州份，甚至在前东德也属于能见度较低的州，经济发展程度不如柏林、德累斯顿。在历史上，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在30年战争后，曾达100年属于瑞典帝国的一部分，在18世纪初大北方战争结束后才划归普鲁士。因此，通过统一纪念日，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罕见地出现在德国媒体的视野中。
当然，另一个关键是在目前东部州份里，只剩下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和包围首都柏林的勃兰登堡州，是由执政社民党担任总理，其他州都是另类选择党和基民盟的天下。朔尔茨要选择彰显德国东、西部的团结与合作，又可避免尴尬情景，也就只有在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值得一提的是，今年5月法国总统马克龙访德，却选在东部另类选择党的大本营德累斯顿，并公开发表演说，两位欧洲大国领导人，一个激进，一个保守，风格表露无遗。
去年的统一纪念日在汉堡举行，同样是执政社民党的重镇，也是朔尔茨当过七年市长的城市。去年他的演说比今年乐观得多，口号是“开启新方向”，还踌蹰满志说德东是经济增长最快的地方，要通过经济规划改善东西部差距。今年的口号则是“携手启航”。新方向若已开展，就是改革在半路，不应回到起点，但今年要“携手启航”，说明新方向仍在寻觅当中，扬帆出海在惊涛骇浪之中，却不知归向何方。
对于“携手启航”，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州长施韦西希的官方解释是：“携手代表统一后的德国。启航则与联邦州靠波罗的海沿岸且湖泊众多相呼应”，又引用州所在的北方常用的话：“无论风向如何，必须正确扬帆启航”，以勉励民众，更代表今年的语调不及去年乐观，去年启航有方向，今年启航则摸不准风向了。
朔尔茨的东部新方向政策核心是以德累斯顿为中心，建设德国版的硅谷，吸引英特尔、台积电等国际知名半导体企业设厂，然而就近日发展来看，这构想并不顺利。诚然，东部硅谷战略取得一定成果，台积电在德累斯顿的新厂去年8月20日动土，德国提供多达50亿欧元（约71亿4900万新元）的补贴，但台积电也明言，难以在当地招到足够的半导体人才。根据去年德国经济研究所的一项研究，德国半导体行业目前缺少6万2000名技术工人，德累斯顿所在的萨克森州也同时在人才引进、半导体人才培养等方面着手改革。
至于另一家原定落地德东马格德堡的英特尔工厂项目，在9月更直接宣布推迟开展，预计要多两年。计划原定去年上半年动工，但一拖再拖，背后是英特尔财务吃紧，没有充足资金在海外投资。
与此同时，德国企业、世界最大的车用晶片商英飞凌在8月也由于业绩倒退，宣布裁员1400人，并计划将这些岗位由欧洲转移到东亚的台湾与马来西亚，原因是欧洲人力成本昂贵得多。这两例说明在欧洲生产半导体没有明显的比较优势，要吸引外企在德东建设半导体产业集群，难度非常大。
更何况，德国东西的矛盾并非单纯经济问题，也是政治矛盾。朔尔茨自己也说要“在政治上创造更好的生活机会和平等的生活条件”，在族群矛盾上，德东地区也远为尖锐，同样须要联邦政府拿出方案，弥合这条越来越深的东西裂缝。
（作者是旅居德国香港媒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