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尤研究中心的民调证实,与公认的智慧相反,年轻选民在进入劳动力市场、尝试生计和生活两不误的时候,并没有倒向右派:工会和社会主义从未如此受欢迎,即使在传说中的1930年代也要相形见绌。这些意识形态趋势,既解释了右派对社会主义显然在美国降临的言论,也解释了《经济学人》对自由市场即将消亡的清醒反思。我们似乎确实处于彻底变革的边缘。

近年来,《经济学人》和其他类似严肃出版物长篇累牍地哀叹、庆祝或冷静分析新自由主义的消亡。人们可能认为潮流已经逆转,“自由市场”福音的社会民主主义替代方案,已经获得足够的知识和立法基础,而成为传统智慧。

左派看起来确实赢得了意大利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所说的“阵地战”(war of position),即新“常识”的出现改变了政治现实(至少在多数统治和政治可能性由被统治者的同意所决定的地区)。在美国,占领华尔街、黑命贵、#我也是(#MeToo)、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大辞职”、产业政策的复兴,以及新工会主义,确实改变了美国人对市场作用的看法。

同样,在冠病大流行期间,不平等问题以收入再分配的形式得到了解决,而关于就业和教育的新观念,则从根本上改变了主流思维。在过去10年里,破碎的医疗体系和劳动力市场,使得全民医保(Medicare for All)和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指政府在基础设施巨额支出),似乎成为绝大多数美国人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

与此同时,最高法院对生育权、州监管范围,以及公民身份范围的攻击,引发了意识形态反弹,使“进步主义”重新焕发活力,挽救了民主党在州层面的地位。同时,皮尤研究中心的民意调查证实,与公认的智慧相反,年轻选民在进入劳动力市场、尝试生计和生活两不误的时候,并没有倒向右派:工会和社会主义从未如此受欢迎,即使在传说中的1930年代也要相形见绌。

总而言之,这些意识形态趋势(至少我们可以通过民意调查和投票来衡量它们),既解释了右派对社会主义显然在美国降临的歇斯底里言论,也解释了《经济学人》对自由市场即将消亡的清醒反思。我们似乎确实处于彻底变革的边缘。

但是,如果左派赢得了阵地战,那么“运动战”(war of maneuver)——即对国家机器控制权的争夺(葛兰西认为这将是阵地战的结果)——并没有像自由市场思想那样被扔进历史的垃圾箱。相反,保守和公开反动的社会运动(大多是出于恢复父权制的愿望,并且非常清楚他们正在背水一战),正利用他们所掌握的国家权力来控制公众舆论。

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利用州立法机关,对文化产业的私营和公共部门(迪士尼世界和教育)进行正面攻击,只是这种做法中最令人震惊的例子。在其他地方,选区划分和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求立法,将“保守”政策推广到多数统治、司法裁决或行政否决权的范围之外,已被证明足以完成少数统治的任务。

这一现实削弱了新自由主义创始人哈耶克(Friedrich von Hayek)和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一直坚持的主张,即自由市场不仅与民主相容,而且是民主的必要条件。毕竟,无论特朗普的共和党最近在兜售什么,自由企业始终是议程的重中之重。在这一点上,“可悲的人”和牛仔亿万富翁是一致的,克林顿、奥巴马和拜登政府的华尔街选民也是如此,无论他们有多“觉醒”(woke)。自由市场的理念依然存在。

如果民主从来都不是新自由主义者所关心的,我们就不能指望这一信条的不守规矩的后代,会害怕或羞于以少数人名义进行统治。新自由主义大厦的建筑师,总是把美国对自由与平等的传统承诺视为自相矛盾。对他们来说,自由(liberty)就是契约自由(freedom of contract),而它是以自由市场为前提的。因此,任何以机会平等的名义来规范市场的企图,都是对契约自由的威胁,必须予以反对或禁止。

利用国家权力来监管最私人的事业,比如监督女性身体的使用,或者决定宗教信仰,并不能证明以新自由主义为论据的右翼立法者“虚伪”。他们竭力限制平等投票权或阻止成立工会的努力也不是证据。因为,如果实现平等的手段威胁到契约自由,那么即使平等促进了更民主的政体,这些手段也不能被容忍。

从这个意义上说,新自由主义者知道,市场从来都不是自由的,民主总是受制于那些通过将私有财产的指定和保护,作为法律的最高优先事项来创造、巩固和管理市场的人。在美国,财产权始终优先于人的权利,尽管开国元勋在设计一个长青的共和国时努力平衡两者。这就是为什么罢工可以通过向法官请愿来禁止,但资本外逃却不能:前者威胁到法律现在所规定的财产价值,而后者则没有。

阵地战和运动战表明,问题不在于自由市场如何为民主事业服务,而在于它能否为民主事业服务。虽然仍受制于自己的新自由主义假设的民主党建制派,极力想避免回答这个问题,但特朗普的共和党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我们其他人却可能在乎。

作者James Livingston是罗格斯大学历史学教授

英文原题:Neoliberal Minority Ru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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