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硕:2024年:另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的开始?

动员贤能的退休领导人来解决亚细安内部一些棘手问题的传统,或许可以重新恢复,以减缓亚洲现有断层线所造成的紧张局势,推动区域的和平而不是战争。

2022年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乌克兰。2023年再出现另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加沙。任何相信2024年不会再有战争突如其来的人,应当去检验一下他或她的头脑。世界仍有多个可能会引发战争的断层线。

在亚洲,至少有五处我们得要谨慎监控的断层线(假如可以的话,将它们推向和平而不是战争)。

最危险的中心地带就是台湾。这是足以引发美国和中国两个超级强国直接发生冲突的议题。美国总统拜登个人为此感到忧虑。他曾四次说美国将捍卫台湾,明显是要发挥威慑作用,以此发出信号:美国不要看到台湾燃起战火。

2024年是台湾高危年。总统选举的结果,可能会是更倾向台独的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当选。台湾人希望维持现有自主的愿望可以理解,他们要继续过目前的日子,拥有现在的生活方式。吊诡的是,他们越是把票投给台独候选人,越危及他们珍惜的自主。

一旦台湾宣布独立,中国即会宣战。美国充分了解这一点。因此,当支持主张台独的领导人陈水扁在2003年企图通过公投,蹑手蹑脚走向独立,美国总统布什坚决反对。如果华盛顿现在能坚持这个立场,台湾就能免于战争。

令人难过的是,2024年将出现一场更危险的美国总统选举,拜登很可能对垒他的前任特朗普。反复无常的特朗普如果中选,将更加难以预测。民主、共和两党会想方设法超越对方,显示自己更反华亲台。一些台湾人或许会因此错以为他们得到美国政体强劲的支持。他们应该翻读历史。地缘政治中的棋子总会被牺牲,看看今天的乌克兰就知道。

第二大危险的断层线,在亚洲两大巨头中国和印度之间。2020年6月两国边境的小冲突,导致伤亡。中国和印度之间的互信崩溃。甚至到了今天,没有恢复。华人和印度人在新加坡相安无事,他们得问问自己,万一中国和印度发生战争,该要如何维护在本地的和谐。

好消息是两国看起来不会有大战,他们的军队和政府的边界谈判都为紧张关系降温。坏消息是双方都在边境加大军事部署和装备。如果再发生意外冲突,恐怕会有更多人命伤亡。如果中印关系在2024年恶化,亚洲会被一大朵地缘政治乌云笼罩。

第三处最危险的断层线在印度与巴基斯坦。很多对核战非常了解的专家相信,最接近触发核冲突的是印度与巴基斯坦。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美国总统克林顿和他的政府在1999年卡吉尔冲突发生时,当机立断地介入。1990年代后期,美国实力在单极化的时代里发挥影响力。现在,我们生活在多极化的世界。美国的影响力消失了,它尝试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促成和平,却失败了。有效的促和须要有决定性的力量。

第四处最危险的断层线来自中国和日本。中日两国之间的信任赤字甚至高于中印之间,因为多数中国人没有忘记日本在二战前和二战期间的暴行。一个精明的日本政府会努力同中国保持平稳顺当的关系。

诚然,关于钓鱼岛或尖阁诸岛,在2012年时任首相野田佳彦领导的日本政府决定从私人拥有者手里买过来,将之“国有化”之前,一切都相对平静。中国对日本改变现状非常气愤。日本政府高明的话,应该恢复过去让它归于平静。但是日本民主政治(别处也一样)奖励的是民族主义政客,不是温和、深思熟虑的领袖。因此,这个领土纷争仍然很“热”,是导致正面冲突的潜在火点。

第五处最危险的断层线最新,也最靠近东南亚:南中国海的中国与菲律宾之间,关系紧张的发展出人意表。起初,小马可斯政府设法与中国建立紧密关系,利用小马可斯曾经在年少时期跟随母亲伊美黛为1974年中菲建交访华,见过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事实,拉近距离。当时,毛泽东亲吻伊美黛的手,之后她的儿子兴奋地吻了毛泽东的脸颊,捕捉那个情景的照片广为流传。中国尊重那些曾经接近过毛泽东的人。

但是中间出了乱子,南中国海的争端变得更频繁。在重建美国和菲律宾传统上密切关系的菲律宾武装部队成员为此高兴。菲律宾要跟美国建立密切关系是可以理解的,但它可以向越南学习,同时跟中美都建立密切关系。事实上,所有亚细安国家都在努力与两个强国维持良好关系。

乌克兰和加沙地理上距离东南亚比较远。理论上,我们不应该受到那里冲突的影响。但我们实际上是受影响的,它们让我们的未来被阴影笼罩。想象一下,如果在本区域出现重大冲突,我们的情况会有多糟。心理和物质的影响将远远比现在的大,它也会对投资信心和经济增长产生连锁反应。

这些断层线都可能在2024年产生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在这个情况下,亚洲国家符合逻辑的反应,应该是主动加强促和或防战的力量。然而,这也就来到问题的核心。尽管和平的本质生死攸关,亚洲并没有大家都认可或德高望重的和平监护者。全球有个由曼德拉在2007年设立的“长老”级理事会(Council of The Elderly),由诺贝尔和平奖得主、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自2013年至2018年他逝世前负责领导。现在,领导的是爱尔兰前总统玛丽·罗宾逊,亚洲则没有类似的组织,虽然这里也有类似对“长老”团的需求。

或许这是亚细安可以发挥领导作用的领域。当亚细安想制定宪章,会转向一个贤人团(包括菲律宾前总统拉莫斯、印尼前外长阿拉达斯和新加坡前副总理贾古玛教授),由他们来草拟。

动员贤能的退休领导人来解决亚细安内部一些棘手问题的传统,或许可以重新恢复,以减缓亚洲现有断层线所造成的紧张局势,推动区域的和平而不是战争。在此之前,“亚洲和平计划”(Asian Peace Programme)可以继续为亚洲的和平尽些绵力,希望它能发挥如同针灸一样的作用——通过一些细微的建议,加强本区域的和平文化。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亚洲研究所杰出学者,也是“亚洲和平计划”倡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