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中东变局反映新时代到来

以色列常驻联合国代表丹尼·达农去年12月30日在联合国安理会发表讲话时,向也门胡塞武装发出最后通牒,要他们停止对以色列的导弹袭击,否则将面临与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和叙利亚前总统阿萨德一样的悲惨命运。美国则在去年12月31日空袭胡塞武装军事目标,报复胡塞攻击在红海的美国军舰和商船。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倒台,加剧中东地区的形势变化。这一发展或许反映后冷战时代正进入另一个崭新阶段。中东和平虽然仍遥不可及,但区域新秩序却可能在逐渐成形。

阿萨德政权的结束,代表俄罗斯和伊朗在中东影响力削弱,逆转此前美国在中东的战略颓势。美国在中东的主要盟友以色列同时摧毁多个宿敌,扩大安全纵深,并可能借助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在第一任期主导的《亚伯拉罕协议》为基础,完成同阿拉伯多数的逊尼派战略大和解,开启新的地区秩序。这过程当然充满曲折,但众多逊尼派阿拉伯国家如埃及和约旦,虽然口头反对以色列对哈马斯的清剿和对巴勒斯坦人的压迫,却始终不具实力更缺乏意志力,也碍于回教内部宗派间的对立,而把反犹斗争进行到底。相反,对一些阿拉伯统治者来说,《亚伯拉罕协议》只能是迫不得已的出路。

在更大层面上,这是后冷战全球化秩序的重组。美国在世纪初全球反恐战争耗费国力所导致的相对衰弱,让它必须集中资源应对当前中国的挑战,无力在中东甚至欧洲的俄乌战争持续介入。以色列今后自然成为美国在中东利益的主要代理人。虽然阿拉伯逊尼派基层民众在短期内无法改变反犹立场,但涉及巴林、阿联酋、摩洛哥与苏丹等回教国家的《亚伯拉罕协议》,却并没有在以哈冲突的巨大政治压力下瓦解。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12月23日在国会演讲里还暗示,沙特阿拉伯加入协议指日可待。

但中东的长期和平发展,仍然充满众多变数。首先,阿拉伯世界民意因以哈冲突,进一步激化对以色列的敌意。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调查发现,巴林民意对《亚伯拉罕协议》的支持率,从2020年的45%猛跌至2022年的20%;反对协议的阿联酋民意,也从2020年的49%上升到2022年的三分之二。以色列利用叙利亚内乱,扩大对周边土地的控制,势必加剧阿拉伯民意反弹。此外,回教原教旨恐怖主义虽然在阿拉伯世界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但却是不满现状的当地青年宣泄的唯一出口。只要阿拉伯国家一日无法解决极端恐怖主义威胁,中东和平就难有出路。

反讽的是,阿拉伯世界同以色列的战略和解所带来的发展契机,则可能是对冲极端主义影响,回应青年不满的手段之一。在2020年落实的《亚伯拉罕协议》,其实是对既有事实的追认。伊朗对阿拉伯国家日益加大的威胁,迫使它们多年来已经私下建立和以色列的军事合作。巴林和以色列的贸易额在2024年首七个月增长900%、阿联酋4%、摩洛哥56%。在西方和海湾国家的压力下,叙利亚新政府是否延续世俗主义传统,如何安抚国内基督教等少数群体,以及对以色列采取什么立场,或许是中东局势发展的观察点之一。

中东和平的另一个变数是以色列和土耳其的互动。作为叙利亚变局的大赢家,两国今后在扩张地区影响力的博弈,也是推动中东局势发展的主要动力。两国都直接派兵进入叙利亚,也必然有意左右叙利亚内政。这或许还须要华盛顿居中调解,但美国和土耳其在叙利亚境内库尔德人问题上的针锋相对终究无解。无论如何,美国今后在中东地区由台前隐身幕后,应是大概率事件。特朗普在第二任期承诺大力发展国内油气业,减少对中东石油依赖,并增加出口来削弱中东产油国和俄罗斯的利益,意味着美国有多一张好牌。但这不会改变美国在中东“退居二线”的事实。

中东变局是后冷战全球化秩序进入另一阶段的表征,美国或正放弃直接介入各地冲突的世界警察角色。美国海军已经从1991年冷战后的545艘,减少至当下的不到300艘,不但落后于中国海军规模和扩充速度,而且退役的军舰还继续多于新建的。因此,华盛顿只能通过代理人,维持在不同区域的基本利益和秩序;另一方面,美国会在经贸上推进去中国化的全球供应链重组,构建“美利坚治下和平”2.0版。这一过程能否顺利实现,跟中东新秩序能否平稳过渡一样,必然充满众多未知数。

您查看的内容可能不完整,部分内容和推荐被拦截!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使用自带浏览器后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