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孟达:国民服役 国之重器

国民服役也似乎具有一种神秘力量,牵引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感情;没有这种感情,梁志强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拍摄《新兵正传》。

新加坡新一代普遍是小家庭,男孩是不少家庭的独生子。儿子去服役当兵,家长担心孩子的安全,乃人之常情。部队对每个军人安全的关注甚于家长,因为责无旁贷。军人的训练安全,是新加坡国民服役成功的基石。

上周末(5月25日)下午,我出席新移民组织新加坡天府会一场以国民服役为主题的座谈会,军训安全避免不了成为会上的话题。

新中经贸科技文教交流协会会长吴伟,与出席者分享他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儿子,在新加坡军队中成长的经历。他说:“军队比家长更担心服役人员的安全,家长无须过虑。”在谈到儿子服役期间获得荣誉剑时,吴伟的自豪溢于言表。

他展示武装部队征召正规军人的海报:一张满脸泥泞的军人脸孔,以及一句话:The Mud on My face is Soil, Our Soil.(我脸上的泥是土,我们的国土)。

这句话简单而有力。这引发我上网搜索新加坡武装部队过去的征兵海报,发现历来的海报设计都很用心,文字简洁,寓意深刻,也很有震撼力,如:We Never Mistake Peacefulness for Peace(我们从不错把平和日子当和平)、Compromise Is Not an Option(妥协不是一个选项)、Bring Out the Greatness In You(发掘你的长处)。

见微知著,历来征兵海报的富创意设计和文字,凸显新加坡对待国防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

这项在南安会馆礼堂举行的座谈会,300多名出席者中不少是新移民家长和孩子。主讲者本地导演梁志强以风趣、生动的语言,分享他当年为了生活毅然从军,去当“赚吃兵”(福建话,即职业军人),命运从此改变的人生经历。

他在1976年中四毕业,升不上高中,在印刷馆工作了几个月后觉得前途茫茫,在报上偶然看到武装部队招聘军官的广告,于是壮起胆子写信应聘,不久后收到拒绝的复信,但再过两个月,却又收到国防部来信,答应给他机会。他以自嘲的语气笑说:“当时军队真的很需要人,但又找不到人。”

以一个英语不灵光的华校生接受军官训练,梁志强付出比其他来自工艺学院的同袍更大的努力,吃更多的苦,经常比别人少睡两个钟头,晚上房间熄灯后便在走廊灯光下查字典,在训练本子上做注解。

他在设计训练教材时得以发挥绘画的所长,过后被调到文工团时得以施展表演才华。签约六年的正规军人生涯,梁导演活得充实有意义。

且说每年4月,泰国就会举行一项严肃却有趣的常年征兵抽签活动。达21岁服役年龄的男性参与抽签,不管是出家人还是变性人,都无法幸免。抽到红签就得去服役,不愿意的只能怪祖上没有保佑,所以红签即“下下签”;抽到黑签者就像中彩票一样豁免从军,谢天谢地自不在话下,所以黑签就是“上上签”。一般泰国男青年视服役如下地狱,所以,在体育馆内举行的抽签活动,有趣镜头百出,抽中“上上签”者欣喜若狂,大喊大叫;抽到“下下签”则即刻面如死灰,或哭得如丧考妣。

相比之下,新加坡对国民服役的认真,在世界上独树一帜,实行两年兵役的地方,恐怕不多见。北欧小国的强制性兵役不过是几个月,即使长年处于台海危机当中,台湾的兵役在多年前被缩短为四个月,今年初又被延长为一年,以因应局势的紧张。

国民服役制度1967年实施,今天的新加坡应该已有三代人都经过兵役洗礼的家庭了。初期人们对服役的心态不是很积极,主要是怕吃苦,社会上对当兵也有负面看法。但早期服役的过来人,在职场多年后,两年或两年半的服役反成了人生最值得回味的生活阶段。正如梁志强所说,他跟当年一起参加军官训练的老战友都表示,如果有机会,他们仍旧会选择再来一次,再经历那一段同甘共苦、磨练同袍情谊(camaraderie)的岁月。相信不少前阿兵哥对此会有所共鸣,这不只是一种怀旧,而是新加坡的国民服役给予人们一种难得的成长过程,正如一张武装部队旧海报上说的“策划力、领导力、决断力不是你可以在课室中学到的东西”(Strategy, Leadership, Decisiveness. Some things you just can’t learn in a classroom)。

国民服役也似乎具有一种神秘力量,牵引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感情。没有这种感情,梁志强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拍摄《新兵正传》。

国民服役,“国之重器”,进一步精密化和复杂化,新加坡的新兵故事说不完。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