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12月29日与世长辞。各方对他的评价以正面为主，但也有很大争议。
赞扬者认为，卡特总统任内坚持人权优先，作风平易近人，一反美国霸权政治风格，与中国等意识形态敌手建交、归还巴拿马运河主权等。卸任后至去世前，他一直致力于国际和平、人道主义事业，为此备受称赞。批评者则认为他内政上无所建树，外交软弱妥协，如对中国让步太多、抛弃亲美的伊朗巴列维政权，导致反美神权势力上台等。
这些赞美和批评从各自价值观和角度，都有道理。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承认，卡特是一个“好人”，善良、温和、正直、诚实。这些品质在尔虞我诈的政界、利益至上的国际舞台，是稀缺而珍贵的。
美国历史上大多数总统和政治家都是务实主义者，如杜鲁门、艾森豪威尔、尼克逊、布什父子等，考虑问题主要基于美国自身利益，而非国际道义和纷争本身的是非曲直。只有威尔逊、小罗斯福算是较有理想的总统，虽然始终以美国利益优先，但进步外交政策根底上也是为扩大美国影响力而服务。
只有卡特任内的内政外交让人看到真的将人权、道义、是非、公正，作为最优先考量。在那个意识形态对抗浓厚的冷战环境下，卡特积极与宣称信奉共产主义的红色国家改善关系，消解不必要的敌视，打破铁幕和竹幕壁垒，本身就是突破性的成就。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卡特政府祭出一系列制裁，也证明他并非无条件亲近东方阵营，而是真的根据是非和人道决策。
至于抛弃伊朗巴列维政权导致的后果，是始料未及的。霍梅尼在上台前声称会建立一个包容的新国家，巴列维政权也确实腐败专制。伊朗后来变为极端反美的神权国家，是卡特及许多西方人始料未及的。这责任在于背信的霍梅尼、暴力的伊朗神权势力，而非卡特。
关于推动美中建交，站在中国大陆政府和民众、美国和世界利益看，都是大好事。批评者所言卡特“抛弃中华民国／台湾”“滋养专制中国”，并不是完整的事实。中国大陆人口世界第一、国土广袤，美国政府不可能永远不与其建交，让在台湾的政权代表中国。
卡特更可贵而往往为人忽视的是，他卸任后40多年一直活跃于美国国内和国际社会，致力于环境保护、弱势族群权利、各国民间交流及文化教育事业，培养许多为人权和人道主义做出贡献的人才，如他们夫妇创办的“卡特中心”，就致力调解世界各国之间及各国内部纷争与暴力、促进和平、防治传染病、减少贫困、促进落后国家地区教育、保护妇女儿童等。该机构也长期致力于中美关系、中国人权、中国社会治理等，为中国发展改革、维持中美友好关系起到重要作用。
卡特夫妇及他们的同事所做的这些事贡献巨大，方式是润物细无声的。许多中国政治反对派倾向对中国政权大声恫吓、动辄脱钩断链、反共更反中，却无视甚至贬低卡特等人在中国播种人权与希望的种子。促进中国人权和进步，不是依靠凛冽的北风，而是和煦的阳光。当然，在具体政策和事件中可以就事论事批评，但卡特致力于中国和世界人权、改善贫困地区民生的长期活动，非常值得肯定。
相较于那时代，今日世界更多对立，民粹、排外、孤立主义都甚嚣尘上，国际上的冲突和零和博弈增多。近年美国政局的政治恶斗，都让美国“灯塔”暗淡。在这样的背景下，卡特所代表的美国理想主义政治家风范，更值得怀念。
再伟大的人物都会去世。但生命虽逝，灵魂不朽，种种遗产仍能造福后世。卡特故去，那些在动荡晦暗的当下世界仍怀揣梦想、相信真善美、认为世界可以真正和平、进步、公平正义的人们，更要坚定前行，弘扬逝者的理想与精神。这也是对卡特及世上一切致力于和平民主进步者的最好告慰。
作者是旅欧作家、国际政治研究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