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不靠种植,而是自然界的一种存在,它历经风雨和时代的改变而屹立不倒,让人看到的是自然界的力量和人类的爱。
最近,受东北季风的影响,新加坡的天气有点“极端”,暴热之后就来一阵暴雨,造成一些地区淹水。
上个星期天(去年12月29日)下午,单是下午3时至5时许,中部地区的两小时降雨量,就已达到12月平均月降雨量的41%。新加坡公用事业局当天下午针对近20处地区,发出水患风险警报。
一般人对短暂二三十分钟的积水情况,似乎没太大感觉。但这次的“快闪”淹水,隔天却成了马来西亚《南洋商报》的头条新闻,照片显示,这里的淹水的确有点可怕。
新柔长堤以北,暴雨之后便是水灾已不是新闻,水灾季节像榴梿季节一样,比以前更为频繁。长堤以南,偶尔出现的严重淹水,就成了邻国的大新闻。
过去每逢暴雨季节,常见大树被暴风吹倒,造成一些意外事故。这种情形最近却没有发生,其中必有缘由。从国家公园局自然保护处高级署长林良任接受《联合早报》专访时透露的一些信息,可以看到端倪。
为确保树木能有效抵御气候变化,公园局自2012年起加强树木管理工作,包括在恶劣天气来临前,修剪树木的树冠,以控制树木的高度,更有效地抵御更强的风力。
公园局这些年也种植更多比较坚韧,且适合本地环境条件的树木,以取代患病和不堪风暴的树木。例如,积极种植较具气候韧性的山榄(Planchonella obovata)和南亚新木姜子(Neolitsea cassia),数量从2017年的2万5400棵,增至2023年的4万6500棵。
种树在新加坡不只是一项长远国家政策,也发展成为一门学问,甚至可影响人们的生活价值观。
公园局日前公布所勾勒的美丽愿景——259棵各具特色的大树获选为受保留古树。 这是为了“打开另一扇从古树看历史的窗口”,推行自然保育工作,也是为了保存国家历史与身份认同。
公园局2001年发起“古树计划”(Heritage Tree Scheme),促进生态保育,也提高公众对树木的欣赏能力。保留古树的遴选标准包括树干粗细,以及植物、社会、历史和文化价值等。
康乐通道的政府大厦前大草场旁,就有22棵雨树被列入古树计划中。多年来它们不曾受到任何工程的影响,见证国家历史变迁,包括1966年在那里举行的第一次国庆庆典。
新加坡到处有公园,公园内也到处可见“老当益壮”的大树,看来都很有历史分量,但却未必称得上古树。
我们对待古树的态度,让我联想到学生时代读过中国现代作家、美学家朱光潜(1897年至1986年)的一篇散文《我们对于一棵古松的三种态度》。文中说“假如你是一位木商,我是一位植物学家,另外一位朋友是画家,三人同时来看这棵古松。我们三人可以说同时都‘知觉’到这一棵树,可是三人所‘知觉’到的却是三种不同的东西。”
对于一棵古松,木商看到的是经济上的实用价值,植物学家看到的是植物学上的知识,画家看到的是松树的体态。朱光潜提出的“真善美”理论,影响一代人的审美价值观。将他这一套美学理论套用过来,我们对于一棵古树也有三种态度。
同样是看古树,政府官员看到它的历史意义和国人的身份认同;环保推动者看到维护自然环境的需要;一般人看到大树好乘凉。
林良任指出,自然遗产一旦消失,要想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例如要修复原始森林需要数十万年。他说,自然遗产不同于历史建筑,后者可以一砖一瓦复制;修复自然生态则必须依靠自然过程。
古树不靠种植,而是自然界的一种存在,它历经风雨和时代的改变而屹立不倒,让人看到的是自然界的力量和人类的爱。
俗语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强调教育是百年大计,但实际上保护自然环境则是跨世纪、跨时代的工程,须要一代复一代的共同意愿和远见。
古树的经济价值不在于它像松树一样的大用,可用于制造各类家具用品,可以大量种植、砍伐,出口赚取外汇。但古树是一个现代化城市的灵魂,我们对古树呵护备至,表现出城市人的人文气质。遊客在此看到古树与高楼、酒店、高速公路、地铁、花园并存,第一个印象是这才是值得久留之地。可吸引更多遊客、人才、资金进来,古树的潜在经济价值即在此。
中国广州光孝寺内的一棵菩提树,有一段六祖惠能在此树下悟道发扬禅宗的历史背景,自唐朝以来,这棵树也有1000多年了。数年前一次造访,惦念至今,古树与禅宗大师结下的渊源,是留传千古的佳话。
今年新加坡迎来独立60周年,能给国人说故事的古树并不多,细心保护259棵古树,是对后世子孙的一种承诺,未来的爷爷们才可以有多些故事讲给儿孙听。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