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从东京到新加坡的公路安全

日本人开车透着他们的民族精神与文化——冷静、克制、有序、有礼。不过,将日本的公路安全完全归因于文化,也不全然公允。

上周末开车路过乌节弯路,一辆休旅车从威士马广场停车场出来,逆向行驶朝笔者的车开过来。

对方来到前方仍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笔者下意识踩刹车并猛按车笛,对方在两车非常靠近时停下,但仍继续寸进。笔者继续按车笛并两次倒车,对方欲驶回自己的车道,但车道已被公共巴士堵住。不知对方是紧张,还是不熟悉情况,居然撞上巴士侧边,所幸只是擦撞,没有造成严重破坏。

无从知晓对方何以逆向行驶,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有些鲁莽,在对向车子停下时继续寸进,最后与巴士擦撞。

经常在路上开车的人想必意识到,有越来越多人鲁莽驾驶。翻开报纸或上社媒,车祸的新闻和视频似乎日益频繁,似乎天天都有涉及重型车辆包括巴士的大小车祸。

也许不是错觉。交通警局今年2月发布的2023年交通事故统计数据显示,去年的致命车祸同比增加26%,达131起,是七年来的新高,死亡人数同比上升25.9%,达136人。致伤车祸就更多了,达6944起,有8931人受伤。

虽然交通意外伤亡人数增加,但新加坡现在的公路是比五年到10年前安全的。纵观2009年以来的数据,新加坡2010年每10万人有3.8人死于车祸,这个数字持续下跌到2019年的2.07。可惜的是,数字去年回升到2.3,高于同样地少人稠的香港和东京,但低于其他城市如纽约市、伦敦、悉尼等。

香港去年每10万人有1.7人死于车祸,东京仅为0.97,日本全国为2.14。跟新加坡一样,东京去年有136人死于车祸;不同的是,东京人口1400万,是新加坡的近两倍。

去年冬季到日本旅行,在东京租了车,在关东地区自驾游。出乎意料之外,在东京这种大都会开车没什么压力,一来车没有很多,二来人人都遵守交通规则,也很有礼貌。即使笔者在路上稍微缓慢要看清方向,后车也会耐心等待,而不会鸣车笛或踩油门超车表示不满。

不过,有几个原因让人不太想在东京开车:其一是停车位非常有限,停车费非常昂贵,停车非常不便,连找个地方停车卸行李都难,油站似乎因为工人不足而限时运作,添油相当不便;其二是东京的铁路交通网络实在太便利了,去哪儿都可以搭轨道交通,甚至步行也是一种好选择。人们在东京很少开车,发生车祸的机会自然大大减少了。

当然,这不是说日本就没有违反交通规则的事。在高速公路,许多车子超速行驶。在结冰的山路,有人玩漂移,看得笔者心惊胆跳。

总体的感觉是,日本人开车透着他们的民族精神与文化——冷静、克制、有序、有礼。不过,将日本的公路安全完全归因于文化,也不全然公允。

东京大学生产技术研究所交通专家大口敬教授,在2016年发表的学术论文指出,日本在战后经济起飞年代,越来越多人拥车和开车,全国致命车祸也迅速增加,从1951年的4429起,增至1970年的1万6765起。

从1960年代末起,日本各界制定各种措施来减少车祸,及至今天成为全球公路最安全的国度。

大口敬教授论文所提的措施,有不少新加坡也在做,但有几处也许可以做得更好。

日本规定所有驾驶人必须每三年重新上课以更新驾照。那些曾发生车祸或违反交通规则而被扣分的人,须上额外课程,才能更新驾照。那些五年内不曾被扣分的驾驶人,更新驾照时可申请将有效期延长至五年,作为对优秀驾驶人的一种奖励。

定期上课和更新驾照,在某种程度上制造一定的麻烦,可以助推驾驶人更留意自己的驾驶行为。

同时,日本交警的执法行动更频繁。在东京街头,一家食材货车停在餐馆门口卸货,交警很快就出现抄牌。

除了规则,日本另一个值得学习的是他们将集体利益置于个体利益之上,所以可以为了整体社会的公路安全,而牺牲一点个人的不便。新加坡人要建立更好的安全文化,恐怕还需时间慢慢开窍。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